
第8章 如饥似渴
殷容接过剑的刹那,胸膛微微一鼓,旋即屏气敛息,辟邪剑谱中的精妙招式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他剑指冲天,猛然跨出一步,施展出辟邪剑法起手式,大殿之内陡然剑气纵横,风声呼号。
东方不败微微挑眉,那细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精光。
须臾,殷容收了剑势,垂首而立。
东方不败凤目斜睨,转向向问天,缓声道:“向左使这次带来的小子,倒让本座见识了一番,当真功不可没。”
语毕拍了下掌,俄而,两名教徒抬一朱漆描金的大箱,阔步迈入大殿,箱子打开,内中黄白之物盈满,金银宝器于殿内烛火映照之下,华光流溢。
金条码放得整整齐齐,银元宝个个圆润饱满。
东方不败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淡然开口:“这些金银财宝,便赏给向左使。”
向问天又惊又喜,复又跪地谢恩:“承蒙教主厚赐,属下必当肝脑涂地,以报教主隆恩!”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转目看向一旁的上官云,朗声道:“上官云,你初来神教,便显十分胆色,本座今封你为青龙堂香主,望你日后好好操办些事,莫要辜负了本座的期望
上官云俯身拜谢:“多谢教主提拔。”
东方不败微微颔首,轻抬玉手一挥,说道:“二位且退下吧。”
待向问天与上官云退去,东方不败目光再次凝于殷容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随我来。”她身姿摇曳,款摆腰肢,朝着殿后行去。
殷容只能硬着头皮,疾步相随。
殿后乃是一条光影斑驳的廊道,两侧壁上火把映照着前路,二人行不多步,便踏入一间宽敞轩朗的屋子。
东方不败转过身来,目光似笑非笑看着殷容,“你既口口声声自称是我徒弟,可晓得为师何以独独将你留下?”
殷容急忙俯身行礼,说道:“承蒙师父垂问,徒儿思量,定是师父洞察徒儿对您的拳拳赤诚,方才有此单独教诲之机。”
东方不败朱唇微勾,环着殷容徐徐踱步,裙袂飘飘,每一步都踏得轻盈,却无端生出丝丝寒意。
殷容身姿低伏如尘,接着道:“徒儿愿将辟邪剑谱毫无保留地献出,万望师父大人有大量,饶恕先前欺瞒之罪。”
东方不败略一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还算你机灵,懂得献宝存命,可你凭什么觉得,区区一本剑谱,便能抵消你这欺瞒本座的大罪?”
殷容强自镇定道:“师父神功盖世,《葵花宝典》更是天下第一奇功,这辟邪剑谱虽比不上《葵花宝典》,但其中也有一些独特的武学理念,或许能与《葵花宝典》相互印证,为师父的武学造诣再添助力。”
东方不败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玉容似雪,启唇道:“那剑谱现在何处?”
殷容缓缓抬起头,鼓足勇气,直视东方不败双眸,说道:“实不相瞒,徒儿日夜研习辟邪剑谱,早已将口诀烂熟于心,现愿将剑谱中的种种精妙,毫无保留一一详述,只求师父饶恕徒儿一命,此后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东方不败凤目微眯,射出两道寒芒,冷声道:“既如此,你便从剑谱第一句口诀为始,一字一顿细细道来,若有半分含糊不清,或者遗漏分毫,你便只能去阎王殿里报到了。”
殷容瞪目道:“徒儿岂敢,定将自己所知,原原本本全盘托出。”
这剑谱开篇便是——?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宫刑,手若拈花求心静,炼药而食颜如童,意存天女捧香至,气入泥丸搬不停,华池四九固真液,液入金鼎丹自成……”
数百字口诀讲述已毕,复又演练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待最后一式剑招落下,东方不败蓦地身形一闪,恰似流风回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绫如练,裹挟着凛冽劲风,直刺小辈咽喉。
殷容大惊失色,本能举剑抵挡。
屋内两人身影交错,剑影与丝带共舞。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殷容已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衣衫尽湿,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每一招每一式,皆使出浑身解数。
东方不败手腕轻抖,收了红绫,神色缓和几分,微微颔首道:“还算你有些能耐,方才那几招,倒是与你口诀颇为契合。”
殷容拱手作揖,恭声道:“徒儿所学,与师父的绝世神功相比,不过皮毛罢了。”
东方不败玉颜沉静,声线清越,仿若空谷传音:“你适才所言‘残花入波定神魂,气冲七窍倒玄鼎’,其中‘残花’所指何物?气冲七窍之后,缘何又要倒鼎?”
殷容心头一凛,此人武功超凡入圣,匪夷所思,于武学一道早已登峰造极,见微知著更是不在话下,却为何屈尊来问他这才初窥辟邪剑谱门径的无名小辈?
原来东方不败新掌日月神教大权,不过堪堪一载春秋。
葵花宝典中的无上武学,她虽日夜精研,却仍未悟得“天人化生,万物滋长”这等至深至奥之妙理。
加之,她已断定林远图的辟邪剑谱,必是源自完整葵花宝典。
昔日,《葵花宝典》流入少林寺之际,林远图身为少林弟子“渡元禅师”,以其聪慧机敏,又身处藏经阁重地,焉能不见全本?
后“渡元禅师”又至华山派,自岳、蔡二人口中套得宝典口诀,融会贯通,归纳总结,才有了那《辟邪剑谱》。
此剑谱凝聚林远图毕生心血,从身法到剑招,从内功运转至外功施展,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如此一来,这剑谱无论在功法的完整性,还是武学的精妙程度上,多半都不逊色于日月神教自华山派夺来的《葵花宝典》残本。
是以东方不败的疑问便脱口而出,盼能寻得一丝契机,助自己神功再上层楼。
殷容回道:“禀师父,残花入波乃是以残花入药,融于灵液之中,服下后借药力平和气血,不为外界所扰,方能专注于内息运转……”
言及此处,他抬眸,偷觑东方不败神色,见她双目幽深,似乎无喜无怒,方敢继续卖弄自己那点“辟邪”的学问。
“至于‘倒鼎’,实则为真气逆行之法,人身七窍,连通内外,以真气逆冲七窍,可瞬间汇聚磅礴之力。施此功法,剑招方能迅猛非常,只是其中风险极高,稍有差错,便会经脉逆行,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东方不败暗自沉吟,这少年郎年纪轻轻,却对辟邪剑谱有如此领悟,当真是个奇才,旋即又问一句:“我观你的出招路数,多半来自华山剑宗,似你这般师承正派,又青春年少,为何甘愿挥刀自宫,修习此等功法?”
殷容听闻东方不败一语道破自己师门,仍面色不改,只当是江湖高人的过人本领,回复道:“徒儿初涉辟邪剑谱,甫一翻开,目光便如被磁石吸引,未及深思,就做了自宫的决定,如今想来,亦不后悔。”
东方不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颔首赞道:“善!大丈夫行事,便当落子无悔。”
殷容抱拳躬身,恭敬说道:“教主谬赞,徒儿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对辟邪剑谱稍有感悟,与师父相比,实乃萤火之于皓月,不值一提。”
“识趣,识趣。”东方不败笑意愈浓,颊生欣然之色,长袖一拂,缓缓起身,步至窗前,望着窗外那片烂漫桃林,悠悠开口:“既如此,往后你便常随本座身侧,这辟邪剑谱的精要,每一句,每一字,本座皆要了若指掌。”
自此而后,东方不败对殷容所藏辟邪剑谱的奥秘,生出了如饥似渴,穷究不舍之心。
每日破晓前,夜色尚浓之时,徒弟便被急促传唤至师父身前。
殷容强撑着惺忪睡眼,抖擞精神,开启一日剑谱精要的讲述,从一招一式的拆解,到不同情境下的运用,事无巨细。
且稍有停顿,或是解释不清,东方不败那冰冷的目光便利刃般刺来。
殷容但觉遍体生寒令,又别无他法,只能绞尽脑汁,给她做个活剑谱,从而保得一时平安。
数月之后,东方不败决意闭关,欲潜心将殷容所授剑谱之要,与自身修炼的《葵花宝典》相互印证,融会贯通。
闭关期间,殷容被困于狭小居所,房门紧锁,四周皆有暗哨盯梢,半步不得踏出。
又过月余,密室石门轰然震开,一道红衣似火的身影裹挟着磅礴气势,夺目而出。
消息如风,迅速传遍日月神教上下。
未几,教中众教徒密密麻麻地齐聚广场,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恰在此时,那红衣人映着日光,于高台之上凭空现身。
众人齐刷刷跪地,俯首叩拜,声浪滚滚,齐声高呼:“恭迎教主出关!教主神功盖世,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谁都看得出,此次闭关,教主收获非凡,已然臻至武学新境。
东方不败身姿卓然,下颌轻抬,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声若黄钟大吕,悠悠道:“李有鱼献宝有功,今日起,他正式入我日月神教,为本座亲传弟子,他的话,如同本座亲临。”
台下长老们、左右使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
众人皆诧异万分,那李有鱼初来乍到,竟一跃成为教主亲传,实在超乎众人意料。
但见教主神色坚决,目光扫视间,威严尽显,众人虽满心疑惑,却也不敢表露分毫,纷纷拱手作揖,齐声应道:“谨遵教主令!”
于是广场上众人再度高呼,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殷容只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月来的殚精竭虑,终获眼前这位绝世人物信服,当即俯身作揖,道:“多谢师父收留,李有鱼定当铭记师父大恩,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万一。”
东方不败略一颔首,凤目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声音清朗,向广场众人说道:“诸位,今日收徒乃我日月神教大事,本座先带徒儿回殿,后续再与大家同贺。”
言罢,她转身款步前行,殷容急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