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余晖:剑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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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南行5

雷恩与众人商议后,决定先前往马鲁纳斯面见卡拉多格,确认莱亚的消息后再做打算。

队伍从奥莫尔,取道厄庇克洛忒亚城补充军械物资,经过乌瑟莱姆堡,穿过卡杜因口到达巴坦尼亚腹地,两个月后终于到达了马鲁纳斯。

天色正午,云层压低,雾气自林脊缓缓漂浮而下,如沉睡山神的呼吸,轻覆群岭。

雷恩勒马驻足在卡兰德林最后一道松林之外,身后的铁骑列成弧形驻于林边雪地,未发一声。

他望着前方山谷尽头那一片错落石影,眉间微凝。

那座城市,终于在山雾间显现。

马鲁纳斯——巴坦尼亚之心,建在森林最深处,群山之背。

远望之下,它不像帝国城市那样宏丽整齐,也没有斯瓦吉亚堡垒的粗野刚烈。

它像是从山体本身生长出来的,灰黑色的石墙沿着山势高低起伏,如脊椎般嵌入悬崖,外层城垣厚重沉实,仿佛为抵御山神怒潮而建。

高塔林立,层层相扣,某些断口与增筑之处可见近年修整痕迹,未加粉饰,只以原石粗砌,保留着巴坦尼亚人一贯的实用主义与古朴骄傲。

风自东南吹来,掠过林地湿润的积雪与低处溪流,携带着苔藓、霉香与焚烧松枝的淡淡气味。

地面湿软,战马在厚雪与泥水中偶有跺蹄,却始终不动。

远处山腰之间的黑松林,在风中缓慢摇晃,如同城下围绕的天然屏障。

偶有野鸦自山顶飞过,盘旋于城塔之上,啼声如哨。

“马鲁纳斯,我们到了。”阿提斯策马靠近,语调沉稳。

他眯起眼望着那逐级升高的城墙,目光缓缓掠过最上方的一座高塔。

塔上悬挂着一面旗帜——三朵白色祥云首尾相连,在灰蓝布面上缓缓摇曳,风中却不见一丝颓败。

那是巴坦尼亚王徽。

“去告诉雷恩大人,询问他是否入城。”他低声道。

副官领命,策马跑向队伍后方。

萨日娜未言语,只将披风更紧地裹住肩膀。

她的眼神落在城门远侧那处雾气最浓的山谷低洼地带,似乎那里曾燃起过营火。

若真有重兵驻守在那口隘道,进入者将完全暴露在高地与箭塔视野下——马鲁纳斯可守数月而不破,只要山雾未散。

雷恩骑马缓缓来到众人身边。他的目光静静穿过雾霭,注视那如石冢般的城池。

这段路他们走了整整两个月。

自奥莫尔出发,经厄庇克洛忒亚补给兵械,再沿河道南侧小道向西绕入乌瑟莱姆堡。

穿过卡杜因口时,山风如誓言低语,巴坦尼亚出身的部下在谷口生火留影,一如先祖入林盟誓。

如今沿着林环前行数周,泰瓦尔湖就在身旁,巴坦尼亚王城也已然出现在眼前。

他曾在帝国军帐中见过此地的略图,也在科林的旧信中读过关于卡拉多格的只言片语。

但这些都不足以为他描绘眼前的现实。马鲁纳斯比图上沉默,比记忆更远,也更厚重。

他缓缓举起手,指向谷口远端的石桥。

“凯恩,你跟随科林前去禀报。”

他低声吩咐,“说明来意,求见卡拉多格陛下,询问莱亚的线索。”

科林和雷恩亲吻告别,便带着凯恩走下山坡。

雷恩下马站立,右手扶于剑柄,眼中倒映着山城深影。

他没有说话,风吹过他黑披风边角,那是奥莫尔工坊亲制的披风,一侧缀着白狼十字剑盾徽章,布面旧裂,却始终未换。

“我们今晚就宿在这里。”他回头对萨日娜和阿提斯说到。

两人领命后顺势转动马缰,缓缓向林边坡地撤去。

铁蹄踏雪,甲片轻响,数百人的队伍就如这山林间的风,悄然出现,悄然收敛。

而那座城,仍静静伫立在雾中,黑墙如刃,石塔如碑,仿佛自千年前起便注视着这片土地的一切变迁。

入城时是傍晚。

马鲁纳斯的暮色比帝国的城镇更早降临,山风自东南掠过群塔,带着林间烟火与石苔气息。

雷恩在山门外下马,仅带萨日娜、艾莎与凯恩随行步入城中,余下人马则暂驻于北侧谷地,由希尔格与阿提斯统筹警戒。

城中无比热闹,但一路上当地人都对雷恩一行人充满了好奇和警惕。

穿过刻有誓火符文的石阶与曲折塔道,一行人抵达位于上城区核心的领主城堡——那是巴坦尼亚王室城堡,由整块山体凿空而成。

石墙厚重,天花板高挑而弯拱,刻有螺旋纹与古老的林语箴言,松脂灯盏一字排开,如点点寒星坠入石穹。

走入马鲁纳斯王厅的路径,不是帝国那种笔直对称的石廊,也没有列柱整齐地排列在通道两侧。

雷恩一行穿过的是一道道嵌于山体之内、由手工开凿出的凹形回廊,松脂火炬插在岩壁上的铁枝里,火光跳动,仿佛林地中幽燃的誓火。

通道壁面并未雕刻帝国那种浮华图案,而是用红褐色岩粉与树脂绘成图腾式的历史画卷。

雷恩看见林神的双角在风中延展,先祖头戴羽冠,手持木杖站在雾中;又有誓火高燃于泰瓦尔湖畔,众人围坐于火旁,将右掌按在泥土之上——那是古老的“林誓”仪式,象征血与土地的盟约。每一幅画都不完全对称,线条粗粝,却带着山民特有的执着与尊严。

地面为粗石板铺就,其间嵌有松木段落与兽骨装饰,行走其上发出沉实的低响。

墙边立有用树根与铁枝编成的图腾柱,其上插满松针、狼牙与羽毛结饰,香草与焚脂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腐叶与石湿之气。

偶尔可见一排石缝中点着红泥火盏,照亮某个不起眼的神龛——那里供奉着山鹰神、风中守林人,或是早已无名的氏族战死者。

越往前走,天花板越高。

岩壁不再闭塞,而是升为半拱穹形,露出火光映照下的黑石梁木,顶上垂下的藤蔓与染羽织带随风轻摆,仿佛整个大厅是一座活着的林间巢穴。

没有金,没有玉,却每一处都像从自然中生长出来,不属于某个人,而属于整个部族的记忆。

雷恩踏过最后一段嵌有兽骨纹的石阶,眼前终于展开了巴坦尼亚的王座之厅——灰松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