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离开蓝月湾
伊莎贝拉再次见到了这座高塔，纯白色的装饰看起来无比纯洁，用来透光的窗户不知为何变得比平时还要更小，连带着里面都似乎有些黑暗下去。
她记得自己最开始苏醒的时候就是躺在面前这张床上，包括在后来的十八年里，也总是如此。
这些东西在她记忆里占据了绝大多数份额。
最初的意识对她说：“伊莎贝拉，我真的好累，要去休息会，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就交给你了。”
没错，这个名字是奥罗拉取的。
关于最初的那个意识，她知道的仅仅也只有名字而已。
因为在那之后，她便完全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
可工作还要进行，于是伊莎贝拉顶替了她的岗位。
她这才明白奥萝拉话中的意思。
数不尽的声音无孔不入，脑子完全被侵占了，但心灵神明的力量依旧让她保持清醒。
清醒地感知所有，清醒地忍受这种折磨，清醒地接受所有。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意味着自己永远都无法通过逃避去终结一切。
就连疯掉都成为一种奢侈。
伊莎贝拉也曾怨恨过，怨恨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渐渐的她开始理解起来。
在她没出现的时候，奥萝拉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不知道多少年。
但即便她消失了，意识的分裂也没有停止。
在接下来的十八年里，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六个意识，和当初的奥萝拉一样，她贴心地为每一个人都取了名字。
阿尔黛、西莉亚……
意识的增多让她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却聊胜于无。
因为这世界上使用心灵神明力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每个人都受够了这种生活，于是找到机会逃了出去。
但现在她们又回到了这里。
不是因为安棉。
她只不过让这件事提前发生了而已。
真正纠缠她们的是宿命。
心灵神明让她们诞生出来，便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这是既定的职责。
“公主殿下，我真的很高兴您能回来。”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赫克托的语气和之前那般无异。
“赫克托，少废话，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待在这里会影响我。”
“好的，我这就离开。”他轻轻把门给阖上了。
伊莎贝拉环顾一周，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房间中心一颗橙黄色的宝石上面。
最原始的心灵宝石，不同于那些只沾染了少许神性的劣质品，里面藏着心灵神明的本源。
甚至说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
如此重要的东西就这样放在这里，看起来有些轻率，可它本身就是最大的威慑。
除了赫克托和自己，其余人一旦进入其笼罩范围便会疯掉，即便是赫克托也无法长期接受这种佛照。
只有从心灵神明中分裂出的她们才能对此泰然自若。
伊莎贝拉之前一直觉得，除了逃避和忍受以外别无选择。
可安棉让她知道。
原来还可以进行反抗。
反抗神明啊，听起来是一件如此自不量力的事情，让人忍不住发笑。
可那又如何。
“我们走吧。”伊莎贝拉低声说了一句。
“好。”
然后她听到了其他人的回应。”
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她慢慢走到宝石面前，静静地把手放在上面。
意识在被拉脱，往更高更远的地方不断延伸，最后猛地停了下来，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伊莎贝拉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闭着眼睛躺在一个光球里，脸色无比白皙。
很难想象，心灵神明看起来竟然是这样一个柔弱的形象。
其实她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个沉睡的人儿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
“伊莎贝拉，不能再耽搁了。”莉莉安提醒她。
“我知道。”
伊莎贝拉把这些想法压在心底，随后看向那些从光球上面延伸出来的光线。
它们通向四面八方，交叉重叠在了一起。
心灵神明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向传递着自己的力量。
因为她们这段时间的缺席，光线变得无比冗杂，过不了多久便会彻底乱成一团。
到那时一切都会混乱。
再去修正也会变得十分困难。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们的来临，光线有生命般扭动起来，传达出一股雀跃的情绪。
光球开始动了，连带着那个女孩朝伊莎贝拉缓缓靠近着。
以往只需要碰触光球便可以进入到那个状态。
但现在她要做更多。
要么新生，要么毁灭。
在光球来到身前的那一刻，伊莎贝拉伸出手，在阿尔黛等人的目光中，直接透过了光球。
然后整个人都沉没了进去，神奇地与里面那个女孩融合在了一起。
她们本就是一体，会这样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每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她悄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
蓝月湾。
奥萝拉忽然觉得有些小冷，于是不自觉地把双臂环在胸前，稍微跺了跺脚。
不同于安亚和伊芙，她身体素质与普通人一般，甚至于因为常年没有外出还要差一点。
只不过她对此毫不在意，而是兴奋地看着眼前蔚蓝色的海洋，说：“安亚，这比那天晚上的还要漂亮。”
“是啊。”
安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他早就发现奥萝拉的身体在略微发抖，稍微思考一下便明白了原因。
海边往往要冷得多。
奥萝拉愣了一下，然后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哈了口气。
可以正常走路的感觉，真好。
“安亚，谢谢你，现在感觉暖和多了。”
她的眼睛无比明亮，完全撇除了之前的那种忧虑，像是新生儿一样窥探这个世界。
安亚不免晃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没事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慢慢靠过去似乎是想抓住对方的手，但最后还是犹犹豫豫选择了放弃。
“你是打算让他们两人成为恋人吗？”帕克斯顿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忍不住说道。
“我不知道，如果仪式结束安亚还没有死的话，有可能吧，”伊芙有些萎靡不振，“城主大人他应该会有安排的，这不关我事。”
“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废话，你觉得我会开心吗，这家伙之前可是一名奴隶。”
伊芙白了他一眼。
帕克斯顿笑了笑，没说话。
他倒不那么觉得。
安亚能免疫这种影响，证明其真实身份肯定差不到哪去。
而且兄长他一开始在家族里的地位很低，也就比奴隶好一点而已。
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到那边会有一名四阶灵师接应你们，一路小心。”
帕克斯顿叮嘱了一句，随后将他们送上了船。
看着向自己告别的奥萝拉，他也挥了挥手。
目送着船只已经远去之后，帕克斯顿才开始返程。
当他回到自己的庄园时，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口。
“你就是……帕克斯顿吧。”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双淡绿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