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陨落时刻

我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最后一道辅助线，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物理老师正在讲解磁感线，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前排女生打了个喷嚏。

“所以当导体切割磁感线时......“张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课桌毫无征兆地跳动起来，我的水杯在桌面上跳着踢踏舞。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整栋教学楼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天花板吊灯像钟摆般摇晃，墙皮剥落，在粉尘弥漫的空气中划出白色轨迹。

“地震！快躲到桌子底下！“班长顾南乔的喊声穿透混乱。这个总是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此刻正死死抓住门框，她的白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我缩进课桌下方时，看见走廊外有学生像保龄球般滚下楼梯。

整栋楼突然向上抛起又重重落下，我的后脑勺撞在桌板发出闷响。玻璃爆裂声此起彼伏，操场方向传来树木倒伏的巨响。当震动稍歇，张老师满脸是血地撑起身子：“快！去操场！“

我们踩着满地碎玻璃往外跑时，天空正在燃烧。

暗红色的云层被某种巨大力量搅动着，无数火流星穿透大气层，在青白的天幕上划出焦黑的伤痕。东南方的天空裂开了——这是我后来无数次梦见的场景——一颗足有体育馆大小的陨石正拖着紫色尾焰坠落，它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穴都在喷射蓝绿色火焰。

“那是什么鬼东西！“周浩抓着我的胳膊发抖，这个平时最爱讲段子的死党此刻脸色惨白。我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震颤，不知是他还是我在发抖。陨石群接二连三砸向地平线，最近的爆炸点距离学校不超过三公里，冲击波掀起的碎石像子弹般击穿教室窗户。

顾南乔突然转身冲回教室，马尾辫在热浪中扬起弧度。当我们跟着折返时，看见她正把急救箱里的绷带往书包里塞。“药品，食物，手电筒。“她说话时眼睛盯着窗外正在坍塌的体育馆，“市政供电最多还能撑十分钟。“

操场已经变成修罗场。花坛里插着半截路灯杆，旗杆像标枪般插进跑道。戴着值周袖章的教导主任被压在篮球架下，他的下半身已经不成形状，却还在用染血的手指挥疏散。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对上喷水池里漂浮的红色校服。

“小野！看手机！“周浩突然拽住我。锁屏界面不断跳出紧急警报，但所有信号格都显示着刺眼的红叉。最后收到的推送消息定格在14:07分：「国家航天局确认全球范围陨石雨袭击，请市民立即前往......」

文字在这里突兀中断。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妹妹今天请假在家，她总是忘记给防盗门反锁。当又一波陨石擦过教学楼屋顶时，我抓住了周浩的书包带：“我要回家。“

“你疯了？“他指着校门外翻涌的黑烟，商业街方向腾起的蘑菇云正在吞噬天空，“现在出去会被烤成肉干！“

“我爸妈在杭州出差。“我翻出书包夹层里的瑞士军刀——这是去年生日妹妹送的礼物，“小雨一个人在家。“

我们僵持的十秒钟里，三颗陨石坠落在相邻街区。爆炸掀起的气浪裹挟着碎玻璃袭来，顾南乔突然把她的急救包塞进我怀里：“带上这个，西侧围墙有个缺口。“

翻越围墙时，我的裤腿被钢筋划出二十公分长的口子。周浩最终还是跟来了，他把自己裹在校服外套里，活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街道上到处是燃烧的汽车残骸，沥青路面像被巨人掀起的桌布，扭曲成诡异的波浪形。

在第四个十字路口，我们遇到了第一个活人。

那个穿连帽衫的男人蹲在便利店废墟前，手里握着沾血的厨刀。当他转头时，我注意到他脖子上鼓起的血管泛着诡异的紫色。“小心！“周浩突然把我扑倒在地，一块混凝土碎块擦着耳朵飞过。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冲过来时，货架后方突然伸出一根棒球棍。

穿便利店制服的女孩一棍敲在男人膝窝，在他摔倒瞬间又补了一脚。厨刀脱手飞出的弧光中，我看见她胸牌上沾着血迹的名字：苏晓。

“快进来！“她掀开倒塌的货架，露出地下室的铁门。周浩连滚带爬地钻进去时，我回头看了眼陨石坠落的方位，紫色烟雾正在城市上空织成密网。

货架重新合拢的瞬间，世界陷入黑暗。苏晓拧亮应急灯的手电模式，冷白光束扫过堆满方便面的储物架。“你们有没有被那些紫雾碰到？“她撕开一包湿巾擦拭脸上的血迹，我这才发现她的右眼瞳孔泛着淡淡金辉。

地下室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声，某个濒临消失的电台正在重复播报：“...陨石携带未知辐射...接触者出现咳血症状...请市民紧闭门窗......“

妹妹的咳嗽声突然在记忆里响起。今早她缩在被窝里说嗓子痒时，窗外正好飞过一群惊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