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族与妖族
“两个时辰……”
沈墨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轻得像是飘散在迷乱之地的尘埃，却带着某种无法磨灭的执念。他的目光穿透翻腾的黑色雾气，望向那些正在灵海中挣扎、消融的灵魄，心神微微动摇。
哪怕他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可血脉所承载的羁绊，以及灵魂深处难以言喻的共鸣，让他根本无法对这些曾为星火城献身的英魂无动于衷。
他们曾拼死守护这片大地，曾是战场上的锋刃，曾是抵御妖族的铁壁铜墙。
可是现在，他们连死后的安息都被剥夺，甚至成了某个未知阴谋中的棋子，成为迷乱之息的一部分，困在这片黑暗之中，无法归于天地，无法回归亲人怀抱，甚至连自我意识都被侵蚀殆尽。
这样……公平吗？
——若当年沈家没有守住星火城，原主死去后，会不会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这一刻，沈墨的心脏猛然收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抬头，望向苍空，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坚定。
“前辈……他们能行动吗？”
苍空的目光微微闪烁，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一勾，虚空中顿时浮现出一缕灵魂波动。
那是一名人族战士，灵体残破不堪，四肢扭曲，胸口仍残留着狰狞的血洞，显然是死于致命的穿刺。
他的意识本该已经彻底沉沦在迷乱之息之中，可此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骤然间恢复了一丝神采，呆滞的目光渐渐凝聚成焦距。
“……我……我在哪？”
战士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头，四周灵海的景象映入眼帘，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而茫然。
苍空嘴角微微上扬，随意地甩了甩手指，那灵魂的波动微微震颤，仿佛随时都会被抹去。
“当然可以。”苍空淡淡地说道，“他们虽然能短暂恢复意识，但离开你的灵海，他们最多存活两个时辰，甚至更短。”
沈墨紧紧握住拳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逐渐恢复神志的战士。他的身后，更多的灵魄在石台上浮现，他们彼此交错，呜咽低语，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措。
“更何况，”苍空缓缓靠近，声音低沉幽冷，“这些灵魄已被迷乱之息侵蚀太久，即便短暂复苏，也无法恢复生前全部的记忆。他们会记得杀戮，会记得自己的执念，但更多的东西，早已被时间抹去。”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更重要的是……”苍空幽幽地笑了，“他们的存在，是普通人无法看到的。”
沈墨呼吸微微一滞，指尖微微颤抖。
“即便他们能离开，你又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苍空的声音回荡在灵海之中，仿佛是一柄锋利的刀刃，直接剖开沈墨内心的纠葛与不安。
“甚至，你有没有想过，若某些灵魄生出恶念，反而会造就灾祸？”他的声音骤然一沉，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沈墨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灵海中的那些灵魄，他们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恢复，但眼神中依旧残存着混沌与挣扎。
——他们是英雄，可他们也是死者。
——他们曾经守护过这座城池，而现在，他们却连自己的归宿都没有了。
沈墨的拳头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沈墨弯腰请求道：“请前辈成全这些英魂，让他们能见上亲人一面。我相信，能为星火城牺牲的英雄，绝不会去祸乱星火城。”
苍空微微一怔，随即嗤笑一声，语气冷淡得像是冬日的寒风。
“你倒是想得挺美。”他的眼神讥讽，“即便唤醒，他们终究只是游离尘世的虚影。他们的亲人无法看到他们，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却无法触碰，无法言语，甚至无法证明自己存在过。”
苍空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压在沈墨的心头。
“不过！”苍空拖长了音调，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戏谑，“不过我也有办法，可以让他们灵体现世，让他们的亲人看见。”
沈墨闻言，猛地跪下，郑重叩拜：“请前辈成全。”
苍空却不屑地挥挥手，冷笑道：“你想多了。我为何要平白无故地放过这些灵魄？在你眼中，他们是英雄，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些味道尚可的甘露罢了。”
沈墨没有犹豫，再次叩拜。
“晚辈愿将前辈赐予的一成还与前辈！若前辈想取走，哪怕已融于窍穴，前辈也可取回！”
苍空仍是看着指尖的水滴，不屑到：“谁稀罕这点东西，只给与你一成，是因为你这身板，一成你都不一定能受得住！还从你窍穴里抠出来，看不起谁呢？这点东西，对本圣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苍空的话语未落，石台仿佛触发了关键词，冰火两重天再次重演。其中的苍空双手抱胸，无奈地叹了口气，任那冰火侵袭。
“行吧，本……我答应了，不过这次的人情，你得记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你需要偿还的！”
苍空的声音从灵海深处回荡而来，语调带着几分慵懒，但透着一丝难得的认真。石台之上，冰火交错，烈焰翻腾，寒气弥漫，他身处其中，悠然自得，仿佛置身炼狱，却又享受其中。
然而，沈墨尚未来得及欢喜，苍空便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不过，你为什么只顾着你人族？妖族难道不是生命？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氏族而战，他们的家人……或许还在等待他们归去。”
沈墨的神色一滞。
苍空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地在他心中炸裂开来。
是啊，妖族呢？
他承认，自己从踏入这个世界以来，对妖族的印象一直是“敌人”二字。但苍空的话却犹如一根锋利的针，扎破了他潜意识中的偏见，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
站在妖族的角度，他们与人族又有什么不同？
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也有孩子……他们之所以战斗，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他们死后，同样无法安息，甚至可能比人族的灵魄更加悲惨——因为在人族的视角里，他们是侵略者，是敌人，甚至连英魂的称呼都无法拥有。
沈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他无法说服自己，仅仅因为立场不同，就让这些妖族灵魄永远沉沦在迷乱之地，无法解脱。
可是……他真的能放下芥蒂，平等的对待妖族吗？
苍空似乎没有等待他回答的意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好吧，他们都是妖，的确不是人，就这样吧！”
苍空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至于沈墨的答案他也不想知道。
“不过还有件事，你如果想救那你就得将整个迷乱之地之中的灵魂全部吸收。迷乱之息也会同样侵袭你的肉体，一旦你晕倒过去，那便是前功尽弃，即使是我也护不住这么多灵魄。”，苍空声音严肃的提醒着沈墨。
沈墨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晚辈一定不会放弃的！”
话音落下，沈墨的意识猛地回归肉身——
刹那间，剧痛如潮水般侵袭而来！
无数如针锥刺骨的煞气疯狂涌入他的血肉，他的皮肤瞬间崩裂，渗出丝丝血痕，宛如被看不见的利刃切割！
他浑身肌肉痉挛，骨骼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压，发出骇人的脆响。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仿佛被投入了炼狱，被无数狂暴的灵魂撕扯，被迷乱之息碾碎，被肉身的痛苦折磨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没有吭声。
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滴落，他的手脚颤抖，在强大意识的驱使下，他慢慢地趴跪在地，任凭骨骼被痛苦扭曲，依旧死死咬住牙关！
“喂，能不能快点，再拖，我可撑不住了啊！”
苍空不耐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若是沈墨此刻进入灵海，恐怕会看到，苍空那家伙依旧惬意地躺在石台上，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根本没有半点“撑不住”的迹象。
但沈墨清楚，苍空的时间不多了。
而自己，也没有退路！
他不能倒下。
他一旦昏迷，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他死死咬着牙，硬生生忍受着这仿佛凌迟般的剧痛，哪怕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哪怕浑身已经濒临极限，哪怕每一寸骨骼都在断裂的边缘，他依旧死死地撑着，不肯倒下！
他的意识仍旧清醒，眼神仍旧炽烈，宛如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之中透射出坚定不屈的光芒！
“我……不会倒下……”
沈墨咬紧牙关，这一次，不只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那些死去的英魂！
是为了那些曾经浴血奋战，却连灵魂都无法归家的战士！
是为了让他们的信念，不会在这片黑暗中永远沉沦！
“小子，别让我失望啊……”
苍空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