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烟雨江南路（苏府悬重金，护千金避仇北上）
暮雨初收，姑苏城外官道泥泞未干。秦风勒马在十里亭前，青衫下摆还沾着昨夜义庄的草屑。亭中老仆躬身递上鎏金拜帖，帖上苏字印泥泛着淡淡梅香：“我家老爷在画舫设宴，请秦镖头务必赏光。“
龙魂剑穗扫过拜帖边缘，秦风瞥见暗纹里的三爪蟒纹：“漕运总督的私宴，秦某怕是担不起。“
“秦镖头若不去，老奴这颗脑袋...“老仆突然掀开食盒，三层屉格里赫然是血淋淋的断指，“小姐今晨梳头时，妆奁里就多了这个。“
秦淮河上画舫灯火通明，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过水面。秦风踏上甲板时，船头撑篙的船娘忽然甩出铁链，锁住两岸垂柳。整艘画舫竟在河道中央打横，截断上下游通路。
“秦某赴宴不喜热闹。“龙魂剑鞘轻点船板，暗处弓弦绷断声接连响起。舱内传来女子轻笑，珠帘掀动间走出个披帛委地的佳人，眉眼却凌厉如刀：“漕帮三百弟兄的性命，够不够清场？“
苏婉容指尖抚过案上白玉酒壶，壶身映出她颈间淤青：“三日前妾身及笄礼，收到黑水寨主亲笔信——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她突然扯开披帛，雪白肩头赫然烙着骷髅水纹，“这是他们昨夜留的印。“
秦风剑眉微蹙，目光扫过舱内陈设：鎏金烛台偏移三寸，波斯地毯卷边处露出铁板接缝。苏婉容斟酒的手忽然一抖，酒液泼在秦风袖口，腾起刺鼻青烟。
“酒里有化骨散？“秦风震袖甩开毒液，剑尖已抵住她咽喉。
珠帘后突然射出九枚透骨钉，苏婉容就势后仰，纤腰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避开剑锋。舱底轰然洞开，六个持分水刺的汉子跃出水面，寒光直取秦风下盘。
龙魂剑插入船板旋身横扫，剑气劈断两根桅杆。画舫骤然倾斜，苏婉容足尖勾住缆绳翻身跃上舱顶：“秦镖头好狠的心，真要沉了这价值连城的紫檀舫？“
“比起沉船，“秦风踏浪而起，剑锋掠过她耳畔斩断暗箭，“苏姑娘更该解释为何会漠北柔骨功。“话音未落，上游忽然漂来数十艘蒙冲战船，船头撞角包着铁皮，正对画舫拦腰撞来。
苏婉容脸色骤变，甩出披帛缠住秦风手腕：“快走！这是黑水寨的连环舟...“
龙魂剑挑断披帛，秦风却反手揽住她腰肢跃上桅杆。战船撞上画舫的刹那，他挥剑劈开舱顶，拎着苏婉容如鹞子般掠上岸边柳梢。身后巨响震天，整艘画舫被撞成碎片，河面漂满浸毒的箭矢。
“姑娘现在可信了？“秦风松开手，苏婉容跌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鬓发散乱，“那日你在沧州救的孤女柳小蝶...是我表妹。“
更声从姑苏城头传来，混着夜枭啼叫。苏婉容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纹路竟与秦风剑柄血玉相似：“黑水寨要的不是我，是当年秦总镖头押送的镖货线索。“
芦苇丛中忽然亮起火光，三十艘小舟如鬼火浮出水面。为首虬髯大汉狂笑：“苏小姐不如跟了爷爷，留这小子全尸！“
秦风解下剑鞘抛入河中，鞘身入水竟不沉，反引着油污扩散开来。苏婉容会意，拔下金簪甩向最近的火把，簪头药粉遇火即燃。霎时间河面腾起三丈火龙，黑水寨战船尽数陷入火海。
“接着！“秦风劈断燃烧的桅杆掷给苏婉容，自己踏着浮木杀入敌阵。龙魂剑过处，分水刺断成铁雨。虬髯大汉正要潜水遁走，剑锋已穿透他脚蹼将人钉在船板上。
“去年腊月漕运税银失窃案，“秦风剑尖挑开大汉衣襟，露出胸口黑龙刺青，“是你用火药炸沉官船？“
大汉突然咬碎后槽牙，秦风挥剑削去他下颌已迟了半步。苏婉容惊呼：“他吞了雷火弹！“
秦风揽住她疾退数丈，爆炸激起的水浪打湿二人衣衫。残骸中漂来半片焦黑的旗帜，隐约可见“幽州“字样。苏婉容倚在秦风怀中轻颤：“秦镖头现在可知，为何非你不可？“
晨雾漫过河面时，秦风在废墟中找到个铁匣。匣面莲花印与义庄棺木烙痕相同，内里却是张婚书——女方写着苏婉容，男方名讳被血污浸透，唯剩“秦“字依稀可辨。
“这是家父与秦总镖头的手书。“苏婉容指尖拂过泛黄纸页，“若你当年未遭灭门，我们本该...“
龙魂剑归鞘声打断了她的话，秦风将婚书投入未熄的余火：“秦某护镖，不护姻缘。“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官道上驶来苏府马车。苏婉容临上车前，忽然将绣帕塞进秦风手中。帕角烟雨杏花下，藏着句小诗：纵使相逢应不识。
河面残火未熄，焦木随波逐流。苏婉容指尖勾着烧焦的婚书边角，忽然轻笑：“秦镖头可知这帕子浸过化功散？“绣帕在她掌心燃起幽蓝火焰，“方才你接帕时若运内力，此刻早成废人。“
秦风剑鞘点地，震开三枚从水下射来的透骨钉：“苏姑娘的戏，比秦淮河的灯影还精彩。“
西岸柳林忽起鸦群，十二匹黑马踏破晨雾。马上人皆戴青铜面具，腰间悬着刻有“幽“字的铁牌。为首者甩出流星锤砸向马车，苏婉容却将绣帕灰烬洒向空中：“九千岁的幽州铁骑，来得倒是时候。“
龙魂剑截住流星锤铁链，秦风旋身借力，竟将两百斤重锤甩回敌阵。战马惊嘶间，苏婉容已钻入马车夹层，车底板突然翻转，露出满箱火药。铁骑统领见状急勒缰绳：“快撤！有火...“
轰隆巨响震碎河面薄冰，气浪掀翻三棵垂柳。秦风踏着飞溅的车辕残片掠上拱桥，却见苏婉容立在桥心石狮旁，手中火折子映亮她手中玉瓶：“真正的雪魄丹在此，秦镖头想要...“
话音未落，桥下篷船中窜出个蓑衣人，分水刺直取苏婉容后心。秦风掷出剑鞘击偏利刃，苏婉容顺势倒入他怀中，玉瓶脱手坠向河面。蓑衣人鱼跃入水，龙魂剑却后发先至刺穿他脚蹼，血花翻涌间玉瓶已落入秦风掌中。
“瓶底有字！“苏婉容突然惊呼。秦风翻转玉瓶，青玉底刻着“江陵秦氏“的篆印。蓑衣人挣扎着摸向腰间竹筒，被秦风一脚踏碎手腕——筒中游出赤鳞小蛇，额间一点金斑。
“金线蝮？“苏婉容变色，“这是塞外...“
蛇信吞吐的瞬间，龙魂剑已斩断蛇首。对岸忽然响起急促梆子声，数十艘竹筏顺流而下，筏上弓弩手箭簇泛着幽蓝。秦风揽住苏婉容跃入乌篷船，剑尖挑断缆绳，小舟如箭离弦。
“东南水门！“苏婉容扯下裙裾浸水捂住口鼻，“闸下有暗...“
箭雨穿透篷顶，秦风挥剑成幕。毒箭钉在船板滋滋作响，苏婉容突然掀开舱板，拽出个昏迷的船娘挡在身前。三支毒箭正中船娘心口，尸身瞬间紫胀如球。
“好狠的七步封喉。“秦风剑锋扫过苏婉容耳际，削落一缕青丝，“姑娘究竟惹了多少仇家？“
水门铁闸轰然落下，小舟距闸口不足十丈。苏婉容突然扑向船舵，玉镯磕在铜环上绽开机关。船底伸出四只铁爪扣住闸壁，整艘船竟垂直攀上闸门！秦风挥剑斩断追来的钩锁，见闸上守军张弓搭箭，忽然将龙魂剑掷向绞盘。
剑锋卡住齿轮的刹那，苏婉容扳动舵盘。铁爪松开闸壁，小舟借坠势冲过闸口，龙魂剑啸鸣着破空归鞘。追兵被铁闸阻隔，咒骂声渐远。
“秦镖头可知方才过的是鬼门关？“苏婉容瘫坐在浸水的船舱，“这水道直通谢家私港，三年前沉过三十艘运盐船...“
话音未落，船底突然传来闷响。秦风剑劈舱板，赫然见个牛皮囊正在涨大——水下有人正在给船充气！小舟急速上浮，眼看要撞上石桥。
苏婉容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贴身软甲：“抱紧我！“没等秦风反应，她已拽着他跃入寒冬河水。小舟在头顶炸成火球，气浪推着二人撞向石桥墩。
秦风以背抵住桥墩，龙魂剑插入石缝稳住身形。苏婉容伏在他胸前轻笑：“秦家哥哥小时候，可说过要娶我的...“她指尖抚过他颈侧旧疤，“这道疤，是七岁那年替我挡的剪刀。“
水下突然伸出铁钳扣住秦风脚踝，苏婉容拔下金簪刺入偷袭者眼窝。血雾弥漫间，她将玉瓶塞进秦风怀中：“雪魄丹需用秦氏血脉为引，你才是药引...“
东岸传来马蹄声，白芷驾着青篷马车冲破晨雾。车帘翻卷间，她甩出蚕丝缠住秦风手腕：“上船！“
马车冲入河道的刹那，对岸密林飞出十架床弩。白芷扬鞭卷住秦风腰间，三人跌进车厢。马车如离弦之箭顺流而下，床弩铁箭将车厢射成刺猬，却因浸水渐沉。
“苏姑娘该服药了。“白芷捏住苏婉容下颌，将药丸塞进她口中，“七步封喉的毒，用谎话可解不了。“
秦风握紧玉瓶，瓶身血迹斑斑——不知何时沾染的鲜血，正顺着“江陵秦氏“的刻痕渗入玉纹。车外忽飘来吴侬软语的小调，乌篷船从支流拐出，船头老艄公的斗笠下，狼头刺青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