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水连环舟（夜渡芦苇荡，火攻焚尽百艘船）
月隐星沉，芦苇荡中水雾弥漫如幔。秦风立于船头，龙魂剑鞘轻点水面，涟漪荡开时惊起数只寒鸦。苏婉容裹着素色披风缩在舱内，怀中紧抱鎏金妆奁，匣缝透出的幽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秦镖头，这水道静得瘆人。“老艄公竹篙顿在船帮，篙头缠着几缕猩红水草，“上月十八，漕帮十三条货船在这片沉了。“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缥缈渔歌。秦风剑眉微蹙，听那调子竟是关外胡笳十八拍的变奏。苏婉容掀帘探身，腕间玉镯磕在船板叮当作响：“是黑水寨的探子！他们惯用胡琴弦做暗器...“
船身陡然震颤，数十条铁索破水而出，寒铁倒钩扣住船舷。芦苇丛中亮起连片火把，十八艘蒙冲战船如巨兽浮出水面，船首包铁撞角泛着青黑毒光。
“秦镖头好胆识！“虬髯大汉立在主舰楼台，手中九环刀映着火光，“留下苏家小姐，赏你全尸！“
龙魂剑铮然出鞘，秦风足尖轻点跃上桅杆。剑光过处铁索尽断，断口处滋滋冒着毒烟。苏婉容突然惊呼：“小心船底！“
水面炸开丈余高的水柱，十二名水鬼手持分水刺窜出。秦风旋身挥剑，剑气激起的水幕凝成冰刃，穿透水鬼咽喉。血雾未散，主舰已轰然撞来，船头毒刺距客船仅剩三丈！
“取火油！“秦风劈手夺过艄公的酒囊，龙魂剑挑开舱板。十坛桐油随剑气泼向水面，苏婉容会意，将妆奁中的火折子甩向油花。
烈焰腾空的刹那，秦风揽住苏婉容跃上桅杆。火龙顺油迹窜向敌舰，黑水寨主却狞笑着掀开甲板——整艘战船竟裹着湿泥，火舌触之即灭！
“早知你会用火攻！“九环刀劈断缆绳，铁网兜头罩下。苏婉容鬓间金步摇突然射出银针，穿透铁网缝隙钉入敌目。秦风趁机挥剑斩破网绳，剑锋过处带起连环爆响——铁网中竟藏着霹雳堂雷火珠！
爆炸气浪掀翻三艘战船，虬髯大汉暴喝变阵。剩余战船首尾相接，铁索横江结成九宫阵。苏婉容面色煞白：“这是前朝水师连环舟的阵法...“
秦风突然收剑归鞘，扯下披风浸入桐油：“苏姑娘可会操舟？“
不及应答，龙魂剑鞘已击碎尾舵。客船顺湍流疾退，秦风反手将燃烧的披风甩向主桅。风帆遇火即燃，整艘船化作火龙撞向敌阵。
“抱紧！“秦风踹开舱板，拎出备用木筏。二人坠入冰河的瞬间，火龙客船正撞上连环舟铁索。烈焰顺着铁索蔓延，将十八艘战船串成火链。
黑水寨主踏着燃烧的船板扑来，九环刀劈出开山之势。秦风以鞘格挡，精钢刀身竟被震出裂痕。虬髯大汉虎口迸血，骇然暴退：“惊鸿剑法？！你是飞龙崖...“
龙魂剑穿心而过，将后半句话永远封在喉间。秦风抽剑时带出一卷羊皮，图中标注的水道暗桩，赫然与苏婉容妆奁夹层密信相符。
残船漂至浅滩，苏婉容拧着裙角冰碴，忽然将绣帕按在秦风渗血的肩头：“这帕子浸过天山雪莲汁...“她指尖触到剑柄血玉，倏然缩手，“秦镖头这玉...似是前朝宫制？“
秦风削断岸边老藤结筏，闻言剑尖微滞。东方既白时，上游漂来浮尸无数，皆着幽州军服。苏婉容盯着尸身腰牌，颤声道：“是押送军饷的虎贲卫...“
龙魂剑忽地刺入水中，挑起半截焦黑旗帜。残旗“谢“字隐约可辨，旗角却绣着塞外狼头图腾。芦苇深处传来机括轻响，秦风挥剑斩落三支弩箭，箭簇刻着与黑水寨主佩刀相同的纹印。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活着出芦苇荡。“苏婉容解开披风系带，露出内里软甲，“东南五里有处渔村...“
话未说完，水面突然沸腾。数百条毒水蛇结成蛇筏，吐信声如催命符咒。秦风劈断岸边枯树，震落积雪压灭火把。黑暗降临的刹那，他揽住苏婉容潜入刺骨寒潭。
蛇群循着血腥味蜂拥而至，却被冰水冻僵。半柱香后二人浮出水面，却见晨曦中泊着艘官船，船头立着之人紫袍玉带，手中把玩的正是妆奁里的密信！
晨雾漫过染血的芦苇，官船雕花栏杆上凝着冰霜。紫袍人指尖捻着密信一角，信纸浸透的桐油味混着他袖中沉水香，酿成诡异的气息。苏婉容湿发贴着脸颊，忽然冷笑：“九千岁连亲侄女的命都要算计？“
龙魂剑尖垂向甲板，秦风目光扫过船头铁锚——锚链缠着半截断臂，甲胄纹样正是昨夜沉没的虎贲卫。紫袍人抬脚碾碎指间冰晶：“苏小姐误会了，本官是来送嫁妆的。“
桅杆突然降下猩红绸缎，十二口描金箱轰然开启。箱中珠光刺目，最末那口却躺着具女尸，容貌与苏婉容一般无二。尸身颈间莲花烙印犹带血痕，正是黑水寨独有的标记。
“三年前令尊将你许配给幽州都督，苏小姐却与马夫私奔。“紫袍人抚过女尸发间玉簪，“本官只好替你寻个替死鬼，可惜这烙印...“他忽然甩袖，毒针直射苏婉容眉心。
秦风挥剑截住毒针，针尖却在触及剑锋时炸开绿雾。苏婉容扯下披风浸水掩面，袖中金铃急振：“闭气！是岭南腐尸毒！“
官船甲板突然翻转，三十六柄诸葛弩齐发。秦风揽住苏婉容撞破船舱，弩箭追着衣角钉入檀木屏风。紫袍人的笑声在舱内回荡：“秦镖头可知这船用的什么木？“
龙魂剑劈开舱壁，断面木纹紫中透黑。苏婉容指尖发颤：“是雷击木...遇火即爆！“
话音未落，船尾已腾起火光。秦风踹开舷窗，见江面漂满浸油的芦苇。紫袍人立在逃生小舟上，手中火把映亮腰间金牌——正面刻着“如朕亲临“，背面却是莲花烙纹。
“接住！“苏婉容将妆奁掷向秦风。鎏金匣在空中解体，九枚玉牌飞射而出，正卡住逃生舟的桨舵。紫袍人挥剑欲斩，龙魂剑气已劈断舟头缆绳。
爆炸气浪掀翻官船时，秦风带着苏婉容跃入冰河。水下暗流裹着燃烧的碎木袭来，苏婉容突然挣脱秦风怀抱，反身替他挡下尖利木刺。血花在碧波中绽开，她苍白唇间吐出串气泡，手中紧攥着从紫袍人身上扯下的半块兵符。
上岸时朝阳初升，苏婉容肩头木刺入骨三分。秦风削竹为镊，她咬住他递来的剑穗闷哼：“兵符能调...幽州三万守军...“
林间忽起马蹄声，十八骑玄甲军呈扇形围来。为首将领面覆铁甲，手中马槊指向秦风：“逆贼秦风刺杀钦差，杀无赦！“
龙魂剑插入冻土，秦风撕下衣摆浸透冰水：“三年前腊月初八，幽州军左营为何夜袭秦家镖队？“
将领马槊微颤，槊头红缨突然炸开毒粉。秦风旋身挥出湿衣，毒粉遇水凝成冰珠反弹。玄甲军惨叫着坠马，铁甲触及毒冰竟腐蚀冒烟。
苏婉容趁机抛出兵符，铁甲将领本能去接。龙魂剑穿透他掌心将兵符钉在古树上，秦风的声音比剑锋更冷：“现在可以说了。“
将领突然咬碎后槽牙，黑血喷在兵符刻痕处。苏婉容扑到树下，蘸血描摹符上纹路：“这是...玄武湖沉船坐标...“
西南天际炸开紫色烟花，林鸟惊飞处传来战鼓声。苏婉容倚树惨笑：“他们启动了水闸，再过半刻钟，整片芦苇荡...“
轰鸣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滔天巨浪如白龙出涧。秦风劈断古树拽苏婉容上浮木，见她正用染血的手指在自己掌心画图：“记住这个位置...秦家镖货...在...“
巨浪拍碎浮木的刹那，上游漂来艘空船。桅杆上悬着盏琉璃灯，灯罩绘着与龙魂剑柄相同的莲花印。秦风握剑的手突然刺痛，血玉泛起的微光竟与灯焰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