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河（2）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玄金周身金芒暴涨，眼尾染上薄红：“找死。”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渣，此刻倒似修罗场里爬出来的煞神。
方四意被那威压逼得踉跄半步。她攥住冉冉的广袖，小鹿眼瞪得滚圆：“叫他光头哥杀伤力这么大吗？”
“不好！”冉冉甩开她的手，莲骨啪地展开，堪堪挡住扑面而来的罡风，“金灵根主杀伐，偏生遇上你这半吊子口无遮拦的——”蓝瞳扫过少女犀月棒。
方四意：“这就失去理智了？”
冉冉攥紧的指节泛起青白，喉间溢出带着颤音的诘问：“五行相生相克本是常识，火能熔金这般浅显的道理，那家伙竟半点不曾教与你？”尾音在喉头打了个转，生生压成一声叹息。
方四意听了，顿时苦着一张脸。“林和他……额其实是我要学水行法术的。”尾音陡然转了个弯，化作带着蜜糖味的嗔怪。
话音未落，玄金广袖翻涌如墨云倾天，九转玲玲方中骤然迸出万千幽紫光丝。
那些光丝纠缠成漩涡，竟将周遭灵气撕扯出琉璃破碎般的脆响。
“当心！”冉冉试图阻拦，却见方四意裙裾已触到漩涡边缘。女子发间海棠簪应声而断，青丝散作漫天流泉。
方四意半个身子已然陷进扭曲的虚空漩涡，衣袂翻飞间发出裂帛脆响。冉冉瞳孔骤缩，十指死死扣住对方腕骨。可时空裂隙迸发出鬼魅幽光，竟将两人交缠的衣袖一寸寸拖入深渊。
清泉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紫霞缠枝纹的裙裆下，那双绣着并蒂莲的软缎绣鞋正簌簌发颤。
阴翳彻底吞没两道身影的刹那，那法器发出宿命般的幽鸣。
鎏金纹路寸寸收拢，裹挟着鬼气的寒雾渐渐消散，唯有清泉单薄的身影凝在霜色月光里，裙裾无风自动。
玄金喉间溢出笑音，黑色靴子碾压过满地的碎琼。他俯身时发尾垂落三寸，挑起眼尾：“好奇他们的去处？”尾音裹着淬毒的蜜糖扫过少女耳际，袖子翻涌间露出腕间狰狞咒纹，“窝囊废。”
金丝云纹披风猎猎作响，玄金踏着满地斑驳影绰离去。
方才这是玄金第一次施展时空法术，要知道，具有时空属性的法器在强大的灵力催动之下，是能够和“时光河流”产生连接的，而通过这开启的时空裂缝，便能将人径直送入那时光河流之中。
依照玄金现如今的修为，按理说，只能送进以时光河流为基缔造的空间里。
若是真的时光河流，他们一旦触碰到，便会如同落入漩涡的落叶一般，瞬间被卷入不同的时空之中，从此在这世间永远消失不见。
“你……你把他们送去哪里了……”破碎的哽咽割裂死寂。清泉攥着半截断裂的玉簪，终于缓过劲来。
回答她的是木门轰然关闭的闷响。
清泉玉雕般的面庞缀满晶莹泪珠，湿漉漉的鸦睫沾着碎琼乱玉，咬住樱唇也止不住呜咽。
泠泠清响裹着女子泣音在空寂庭院里回旋，梨花雨打湿了半边云袖，生生在青石砖上洇开暗色水痕。
她攥着帕子的指尖泛着冷白，哭腔里带着颤意，直把喉咙都磨出砂砾般的疼。忽而惊觉该去寻掌门主持公道，再找林和师叔帮忙，这才踉跄着扶住朱漆廊柱起身
待她赶到天穹殿，倚着蟠龙柱平复喘息时，却见殿中一个人也没有。
焦灼之下，她赶忙拉住正在扫地的僧人询问。那扫地之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掌门此刻已然闭关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
正要转身时，忽有暗香盈袖。
林和御剑飞行而来，像是早有预料。
他不禁想起来千年以前的事情——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姑娘，总是不得善终。
所以，此刻面对清泉那满是泪痕的模样，他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多了些同情。
“清泉，你来找师叔吗？”
按照前时空的轨迹，只怕这时候的思思，还有她的灵宠，已然被关入空间里了。
“师叔！四意她、她掉进玄金铸的黑匣子了！”清泉脸色发白，粉樱似的唇瓣轻颤，水润眼眸蒙着雾气，“今晨她为我讨要我的法器冲撞了玄金，被……被关进去了！”
林和长睫微垂，墨发被山风撩起。
他指尖摩挲着手中开天灯，灯芯无火。
这盏开天灯原是昆悟道禁地秘宝，如今却在他这逆旅之人手中，护着他在时空长河的暗涌里浮沉。
可若是让他出面去救思思，那就必须要使用开天灯。如此一来，他所处的这个时空，势必会受到严重的扰乱。
清泉忽觉掌心微烫。垂眸望去，林和竟生生从灯盏中剜出一滴剩下的灯油，那凝着星辉的玉珠在她掌心流转。“速去昆悟道寻许云川。”他音色如碎冰相击，“他是我的好友，认得此物，会帮你。”
林和暗自思忖，也不知许云川看见这颗来自未来的开天灯的珠子，会作何感想？
毕竟，在这个时空里，开天灯还是昆悟道的镇山之宝，一直被小心翼翼地留存山中，备受珍视，那灯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门派以外？
清泉凝脂般的脸颊浮起薄红，紫色缎裙摆随着她行礼的动作漾开涟漪：“清泉谨记，谢过师叔。”话音未落便提起裙裾转身，发间银铃铛撞碎一地叮咚。
林和伫立在晨雾中，山风卷起他银线暗绣的鹤氅，鸦青长发散作泼墨瀑布。
白玉般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凤吟玉环，那玉沁着血色纹路，恍若封印着千年旧事。
“也不知她在时空河流里看到了什么。”林和薄唇轻启，喃喃自语着，眼眸里满是疑惑，如同被一层淡淡的迷雾笼罩。
昆仑山脉在天际蜿蜒成苍龙脊骨，终年吞吐着五行之气。无雪时节漫山皆是碧涛翻涌的翡翠海，待到双雪季降临，霜花便会覆满三千云阶。
“所有的罪孽都会得到偿还。而作为造孽的那一方，只能乞求宽恕。”
林和突然攥紧掌心血玉，寒意顺着经络攀爬，恍然惊觉这刺骨寒凉与思思天劫那日，占星镜面迸溅在他手背的冰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