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骨血同悲
青色火焰吞没视线的刹那，云昭尝到了黄泉水的腥苦。
无数苍白手臂从古树竖瞳中伸出，将她拖入沸腾的血池。那些粘稠液体渗入石化皮肤时，前世记忆如附骨之疽啃噬神经——素璃被锁在诛仙柱上的三百个日夜，玄霄的残魂就在弑神戟中日夜哀鸣。
“你终于来了。“巫婆婆的声音混着骨骼摩擦的脆响。血池底部浮起青铜棺椁，棺盖上密密麻麻钉着刻满咒文的镇魂钉，“用你的混沌灵核，换他轮回解脱。“
棺盖轰然炸裂。云昭的瞳孔映出棺中景象：少年模样的玄霄蜷缩在彼岸花丛中，心口插着半截弑神戟，断裂处生出蛛网般的血丝缠绕全身。那些血丝另一端，竟连接着沧溟沉睡的灵台。
“当年素璃将灵核一分为二，一半保玄霄魂魄不灭，另一半随你堕入轮回。“巫婆婆的蛇头杖挑起云昭下颌，“猜猜看，若此刻灵核归位，是先唤醒玄霄......“杖头骷髅突然发出尖笑，“还是先撕裂沧溟的魂魄？“
血池翻涌起巨浪。云昭的石化已经蔓延至脖颈，她盯着玄霄与沧溟如镜像般的容颜，突然挥掌劈向棺椁。混沌之力凝聚的刀刃穿透巫婆婆虚影，却在触及玄霄眉心时被弑神戟残片反弹。
剧痛中，云昭的识海炸开陌生记忆——
**三百年前·诛仙台**
素璃的指尖穿透玄霄胸膛，掏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跳动着金光的混沌灵核。长老会的咒术在天空结成雷网，她却将灵核按进弑神戟裂痕：“以吾神魂为祭，换你永世自由。“
玄霄的嘶吼震碎困龙索。他抱着素璃消散的身躯跳入焚天业火，弑神戟却在此刻反噬主人。器灵撕扯着玄霄的七情六欲，将“爱“凝成琥珀封入戟柄，“恨“炼作刀刃上的煞气。
血池幻境剧烈震荡。云昭的眼泪坠入棺椁，玄霄的睫毛突然颤动。少年脖颈浮现与沧溟相同的逆鳞，喉结滚动间溢出破碎音节：“阿璃......别哭......“
现实与过往的界限开始模糊。云昭的指尖不受控地抚上玄霄侧脸，棺椁四周的彼岸花突然疯长，花蕊中伸出沾满毒刺的藤蔓缠住她腰肢。巫婆婆的狂笑震落洞顶钟乳石：“好孩子，再靠近些......“
血色藤蔓刺入皮肤的瞬间，云昭颈间银链突然发烫。黑衣少年凭空出现，弑神戟残片化作匕首斩断毒藤：“姐姐怎么不长记性？“他舔去云昭耳垂血迹，银链缠上她石化的小腿，“我说过，弑神戟最喜欢说谎的神女。“
玄霄的尸身突然睁眼。棺椁下的彼岸花急速枯萎，少年胸口弑神戟残片嗡嗡震颤。黑衣少年脸色骤变，拽着云昭撞破血池结界：“快走！那老妖婆要......“
地面窜出白骨囚笼。巫婆婆的蛇头杖插入云昭后心，杖头骷髅咬住混沌灵核：“老身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灵核成熟。“她枯槁的面皮层层剥落，露出下方与素璃七分相似的真容，“好妹妹，当年你为男人叛出神族，如今该还债了。“
云昭的灵核被扯出半寸。剧痛中，她看见弑神戟器灵化作黑雾渗入巫婆婆七窍，黑衣少年惨叫着消散。血池底部浮现巨大阵图，每一道阵纹都流淌着沧溟的魔血。
“你以为沧溟为何能唤醒弑神戟？“巫婆婆的指尖穿透云昭胸膛，“当年素璃留给玄霄的半枚灵核，早就和魔尊魂魄融为一体。“
濒死之际，云昭突然轻笑。她主动将灵核推向巫婆婆掌心：“那你可知，混沌之力最喜反噬？“
被石化的右手突然复原。云昭抓住巫婆婆手腕，灵核爆发的青光中浮现素璃残影。神女虚影握住弑神戟残片，精准刺入巫婆婆眉心：“阿姊，你当年在我茶中下离魂散时，就该料到今日。“
整个空间开始崩塌。云昭坠入虚空时，玄霄的棺椁化作流光没入她眉心。弑神戟器灵的呜咽在耳畔回荡：“你总是选他......“
魔域废墟·现世
沧溟的暴戾人格正在屠戮仙门弟子。少年人格蜷缩在识海角落，抱着云昭遗留的银杏簪喃喃自语。弑神戟每斩落一颗头颅，戟刃就多一道裂纹。
“魔尊陛下！“巫婆婆的傀儡身从地缝钻出，“若想救那丫头，就用弑神戟劈开......“
沧溟的重瞳突然收缩成竖线。他徒手捏碎傀儡头颅，魔气顺着傀儡丝反向追踪：“本座最恨被人威胁。“
弑神戟劈开的空间裂缝中，浑身是血的云昭跌入沧溟怀抱。她的左眼变成琥珀色，右眼仍残留着青炎，掌心握着从巫婆婆真身扯下的半截脊椎骨：“沧溟，我见到......“
魔尊突然咬住她咽喉。云昭尝到血腥味时才惊觉，沧溟正在通过血液共享记忆——
在她被困血池期间，药灵谷联合仙界八大门宗围攻魔域。凌霜的残魂被炼成引魂幡，十万魔众的怨气正在侵蚀沧溟神智。最致命的，是弑神戟器灵消失后，沧溟体内平衡被打破，双重人格开始彼此吞噬。
“抱紧。“沧溟的嗓音时而暴戾时而哽咽。他挥戟斩落偷袭的仙鹤童子，鹤羽化作毒针的瞬间，云昭用石化后背挡下攻击。
同心契将痛楚反馈给沧溟，反而让他恢复片刻清明。魔尊的重瞳第一次完整映出云昭容颜：“听着，待会本座撕裂结界，你往西......“
“我不走。“云昭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混沌灵核。她握住沧溟执戟的手，狠狠刺向自己胸膛：“赌一把，看是你的弑神戟快，还是我的灵核爆得快。“
戟尖没入半寸时，天地骤然死寂。沧溟的暴戾人格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少年人格竟强行突破压制夺过身体掌控权。他扔掉弑神戟，颤抖着捂住云昭流血的伤口：“姐姐不要......阿溟听话......“
仙门大阵在此刻完成最终结印。云昭看见七十二道金锁从天而降，每道锁链末端都缀着药灵谷弟子的尸骸。大长老的虚影浮现在阵眼，手中托着的正是云昭当年盗药的琉璃瓶——瓶中盛着的却不是九幽莲，而是素璃的一滴心头血。
“以神女之血，净混沌之秽。“所有仙门弟子齐声吟唱。金锁穿透云昭四肢将她吊上半空，沧溟的魔气被压制在地面无法升腾。
剧痛中，云昭的灵核自动运转。她看见金锁上流动的咒文突然倒转，药灵谷弟子的尸骸睁开空洞双眼——这些分明是早该魂飞魄散的试药傀儡！
“你们所谓的名门正道......“云昭咳着血大笑，“不过是用同门血肉浇灌野心的恶鬼！“
沧溟的弑神戟突然自鸣。少年魔尊跪坐在地，用沾血的手指在眉心画出古老符咒：“以魂为祭，唤尔归来。“
被封印在云昭识海中的玄霄棺椁突然震动。黑衣少年撕开虚空现身，银链缠住大长老脖颈：“老东西，你拿我的玩具问过主人吗？“
混沌灵核在此时完全觉醒。云昭的乌发寸寸成雪，石化皮肤下浮现神族战纹。她挣断金锁的瞬间，药灵谷方向传来惊天爆炸——魔域枯萎的九幽莲突然盛开，根系顺着地脉钻入洗髓池，将仙门灵脉吸食殆尽。
“这才是真正的混沌之力。“云昭的白发扫过沧溟染血的面颊，“吞噬万物，重塑乾坤。“
弑神戟器灵突然从背后抱住她。黑衣少年咬破她耳垂低语：“现在，姐姐要选玄霄......“他指着呆滞的沧溟，“还是这个赝品？“
沧溟的暴戾人格在此时苏醒。弑神戟感应到主人召唤，竟从黑衣少年体内破胸而出。云昭接住坠落的器灵，发现他的心脏处缺了一角——正是沧溟魂魄缺失的部分。
“原来你把自己补全了他......“云昭的眼泪滴在器灵逐渐透明的脸上，“值得吗？“
黑衣少年笑着化作星尘：“姐姐，其实弑神戟从来......“未尽的话语被风吹散，唯留半截银链缠绕云昭手腕。
沧溟的重瞳在此刻融合。他额间龙纹绽放金光，弑神戟感应到完整魂魄发出欢鸣。云昭却在他靠近时后退半步，掌心托着巫婆婆的脊椎骨：“现在，该去拜访素璃真正的坟墓了。“
仙门大阵彻底崩溃。云昭踏过满地残骸走向西方，那里升起通天血柱，柱身缠绕的锁链与试魂古树如出一辙。沧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燃烧的黑色莲印。
在血柱尽头，他们看见了被万剑贯穿的神女像。素璃的心口插着熟悉的银杏簪，簪尾系着褪色的红绸，绸上字迹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