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卦：巽卦的故事

15岁的林小风站在武馆的木桩前，额头沁出汗珠。师父教的“随风掌“第七式他总练不好，左脚该进三寸还是退两寸？竹叶掠过他发颤的膝盖，像在嘲笑这个刚拿区赛银奖就飘了的少年。

“武人之贞在进退有度。“师父的声音突然从回廊传来，惊得他差点摔下木桩。老人摸着白胡子轻笑：“初六爻说志疑则乱，但若心如磐石...“话音未落，隔壁道场的学姐苏晴突然旋身跃过矮墙，发梢带起的风竟推着林小风稳稳站定。

深夜，林小风偷溜进藏书阁想找秘籍，却在古旧床板下摸到本《巽卦注疏》。泛黄书页里夹着张泛蓝的符纸，写着“九二：用史巫纷若“。他鬼使神差地照着符咒图案比划，月光突然在掌心凝成气旋。

“那是祝由科的疗愈术。“苏晴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手腕上的银铃轻响，“三年前我重伤时，师父用这招救的我。“她示范着将气旋注入受伤的流浪猫，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林小风看着自己还在漏气的小旋风，第一次觉得顺从古老智慧或许不丢人。

校际赛前特训，林小风把九三爻“频巽则吝“写在护腕上，却理解成要加倍顺从。师父说收力五分，他就连击打沙袋都软绵绵；苏晴示范侧身卸力，他直接把自己拧成了麻花。

“你当自己是芦苇吗？“苏晴在更衣室堵住他，突然伸手戳他胸口：“风要柔中带骨！“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三岁时父亲教骑自行车——那双始终虚扶在后却从未真正触碰的手。

决赛前夜，林小风在林间特训时救下只被兽夹困住的三色野兔。包扎时发现它后腿肌肉竟与自己发力缺陷惊人相似，恍惚间仿佛看见六四爻“田获三品“在月光下流转。跟着野兔奇特的跳跃轨迹，他悟出了滞空转体的关键。

第二天擂台上，当对手的飞踢袭来时，他像那只野兔般诡异地折腰，裁判都没看清动作就完成了反制。观众席爆发的欢呼声中，他瞥见师父在贵宾席微微点头。

夺冠后的林小风陷入新迷茫，商业代言与训练冲突不断。直到在古董店看见青铜巽卦镜，镜中浮现九五爻“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店主老爷子用茶梗在桌面画出天干图：“变革如秋风，既不能早三天扫落未熟之果，也不该晚三天放任腐烂。“

次日他果断推掉所有代言，却在回武馆路上撞见开发商要强拆百年银杏树。想起“申命行事“的卦辞，他带着师弟妹在树下手挽手组成人墙，直播镜头前背出师父常念的《风骨赋》。最终市政厅特批古树列入保护名录，那天恰好是庚日雨后。

三年后已是国赛冠军的林小风，在海外表演赛固执使用传统招式，结果被现代格斗选手逼到擂台边缘。上九爻“丧其资斧“在脑中炸响的瞬间，他忽然卸力后仰，借着对手的冲劲使出改良版“巽风流云“，落地时手中不知何时抓到了对方的护齿套。

赛后更衣室里，外国选手指着护齿套上的家族徽章苦笑：“这是我曾祖父的幸运物。“林小风郑重归还时，对方突然用蹩脚中文说：“你们中国人讲的风，是不是像水那样？“

多年后的武馆庭院，林小风正在教女儿初代“随风掌“。小女孩突然指着满地打转的蒲公英种子问：“爸爸，风到底听谁的话呀？“

他笑着抖开那把救过古树的折扇，二十八根扇骨上刻满巽卦六爻。当扇面掠过满地白绒，有些种子乘风而起，有些却顽固地贴着地面——就像当年在木桩上摇摆的自己，以及那个银杏叶纷飞的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