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还有什么话说
人命自然是不会闹出来的。
刘建军下手没分寸，但天色是真的逐渐亮了。
夜幕如浸水的抹布，在时间的洗刷下，一点点地发白发亮。
晨雾悄然升起，而围观的人也一直都没散。
眼看马上快到交接班的时间了，尽管还有两个小时，可谁还有心思工作？
夜里发生了火灾，有人差点被烧死，现在刘建军又在揍秃顶的牛放远，他们更愿意瞧会儿热闹。
“刘建军，差不多得了。”
吴月娟低声朝刘建军提醒了一句。
同时递眼神示意天亮了，前纺车间的火也马上被扑灭，厂保卫科的人忙完那边，调头可就会来处理这边。
刘建军这才停手，松开被他掐的脸红脖子粗的牛放远，照着面门啐了一口。
“你个老王八蛋，今儿算你老东西走运！”
刘建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周明身边走去。
“明子，感觉好点没？”
“脚疼。”
周明坐在地上，看向发小，身子前倾，让王医生好用镊子将他后背的衣服一点一点揭下。
但目光却落在牛放远的身上。
冷冷地盯着，不言语。
他现在行动不便，不然非走过去抽他丫的一顿不可。
至于跟对方掰扯，周明没想法。
因为跟明事理的人讲道理，是能讲得通。
可跟不明事理的人也讲，如对牛弹琴。
很快，周明整个后背露了出来，通红一片。
清早的晨风一吹，瞬间疼的他不由地呲牙咧嘴起来。
是真疼啊，火辣辣的直往心里钻。
而他的双腿和双臂也是又红又痛又肿，碰不得，挨不得。
脚底就更不用说了，惨不忍睹，发小刘建军先前猛地将鞋扯下，周明暗觉自己最起码得躺个两三天，才能下地走路。
好在都是些皮外伤，除了面积大之外，整体上并不严重。
只有胳膊和脚上有些地方，被烫起了泡，就像是蜜蜂狠狠地蛰了似的。
不过厂医务室的王医生正在帮他涂抹药膏，周明顿时稍微舒服了点儿。
不过他感觉有点冷，毕竟光着膀子，脚上鞋也没了。
又是大清早，还在厂院里，无遮无拦的，更被全厂上晚班的人一块围观。
不过无所谓，男生嘛，夏天光膀子常有的事。
“哎，我说你们脸红的那几个。”刘建军张嘴嚷嚷道：
“不想看，就转过脸去，别用手遮遮掩掩的，现在王医生给我哥们治病呢，这可不是我哥们耍流氓，不想穿衣服。”
原本盯着周明的那几个女工，脸刷地一下更红了，就连耳垂也变了色，忙歪头看向一边，但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朝周明打量。
周明作为刚救了三个人的英雄。
当然，这是刘建军嚷嚷地说的，但这是事实。
因为被困在前纺第五车间里的金月梅三人，都出来了。
而周明身上也被烧伤和烫伤了。
此刻的模样，着实引人注目。
再者就是，周明的身材虽不算有料，但绝对健硕。
19岁的男生，就算很少锻炼，但身上瞧着也十分惹人。
何况周明的模样一点不差，如发小刘建军之前所言，奶油小生一点不为过。
年轻的女工们，尤其是还没结婚的，身子虽然斜转向杨树那边，可有意无意地回头看向周明，但很快又赶紧转过去，生怕让别人瞧见。
就连帮周明背上抹药的王医生，这会儿耳根子也都红了起来。
低着头，不敢瞧，轻轻地帮周明上身抹了药后，转头将药膏递给刘建军道：
“同志，你来帮他腿上擦吧，记住啊，泛红发肿的地方都必须擦上，尤其是大腿根前，千万别漏了。”
“哦。”
刘建军捏着药膏，用力一挤，照着周明的双腿就抹。
“三儿，你能不能轻点！”
“行，明子你今儿牛掰，你说怎么着，哥们我照办。”
刘建军小心翼翼地帮周明腿上抹着药，这会儿轻纺车间那边，火彻底扑灭。
可第五车间和隔壁同样着火的车间，被烧的焦黑，里面的机器也全都损毁。
所有的物料，更是在这场大火中，随着滚滚浓烟，化为了虚无。
保卫科的人正进行最后的善后工作。
但清早的晨风中，依旧能闻到火灾之后，两个车间内弥散出的焦味。
“同志，你们三个终于醒啦，有感觉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王医生皱起鼻子打了个喷嚏，随即发现跟前的金月梅三人醒了，忙出声问道。
金月梅用手揉着脑袋摇晃，示意没有。
其余两人也揉着脑袋表示，“有点儿晕，其他没啥。”
“你们记得是怎么从车间里出来的吗？”
“好像是周明，是他冲进了车间救我们。”金月梅思索着说道。
“能想起来就好，说明脑袋没被伤着。”
王医生话音刚落，吴月娟迈步走到金月梅身边，蹲下身子问道：
“月梅，你告诉大姐，我车间的小周，他救你们时候，有趁机占你便宜吗？”
“没有啊。”
金月梅说完，眼泪突然扑簌簌地落在布有雀斑的脸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吴大姐，要不是周明，我估计会被烧死在车间里面。”
另外两人，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衣衫整齐，也纷纷摇头表示没有被占便宜。
吴月娟抬手拍着金月梅，安慰了一番，随后猛地站起身，脸色一冷，伸手怒指秃顶的牛放远道：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我....”
牛放远脸被刘建军扇的又红又肿，脖子更被掐青，眼镜也被打坏，听见吴月娟问话，吓得双腿不断发抖，半响说不出一个字，身子一转，拔腿就想跑。
可跑的了吗？
刘建军给周明左腿抹完药，蹭地一下站起身，一步跨到牛放远身边，揪住后衣领，拦住后，抬手就是一耳光，扇的牛放远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随之一把捏住后脖颈，拽到周明身前道：
“老王八蛋，快给我哥们道歉！”
“对...对不起。”
“妈的，大点声！”刘建军右手抡起，朝着牛放远的脑袋猛削。
“对不起。”
牛放远被刘建军按着脑袋，像个孙子似的，撅着屁股，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然而，这时的厂门口，突然传出汽车发动机的引擎声，紧接着，一辆黑色轿车急速地驶了进来。
周明和刘建军以及众人，全都扭头望去。
很快，轿车就在他们的注视下，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