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4.疯了
“没事。”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思骨却狠狠拧眉,他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江知乔仰头将那碗绿得发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屋外的光线穿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思骨的心脏诡异地紧缩了一下。
“疯了...“他低声咒骂,却不知是在说谁。
绿汁入口,苦涩的滋味瞬间充斥在整个口腔内。
江知乔感觉一股凉意从喉头直窜向四肢百骸,随即又化作灼热的浪潮席卷全身。
她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如泉涌般浸透了衣衫,但奇异的是,伴随这痛苦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枷锁正在被一点点溶解。
虞映紧张的盯着她,见她睁眼,赶紧将手中的白布又递上去,“雌主,你没事吧?”
江知乔随后接过白布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被冻住了。
视野里,虞映那双幽红的兔眼盈满担忧,他原本的人耳竟然变成了本体的兔耳,此刻正紧张地抖动着。
她这才注意到,虞映的左耳尖有一道旧伤——那是原身用滚水烫的。
真是造孽了...
江知乔默默的心里叹一声,随即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回答道,“嗯,好多了。”
无籽果的确有毒,但经过煮沸的热水熬煮,对身体有害的毒素就会被高温蒸发掉,剩下的毒液便可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林竹呢?”将整个厨房只有她与虞映二人,便出声询问。
“他见雌主出了一身汗,就去烧浴水了,这会儿雌主就可以去沐浴了。”虞映仔细观察了一下江知乔,发现她没有任何的不适,这才放心下来。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贴心。
江知乔点点头,刚起身便又闻到一股生肉味儿,于是走出了厨房。
思骨手中的骨刀在野鸡肉上划出整齐的切口,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线。他听到身后江知乔的脚步声,肌肉不自觉地绷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这副模样与他本身的形象大有不同,但是脸在江山就在,依旧让人赏心悦目。
“辛苦了。“那声音轻快得不像话,像清晨掠过湖面的风。
思骨的手顿了一下,刀尖刺入砧板。
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又来了,他想,这次是什么新把戏?
他与虞映二人想的一样,这般反常,必有古怪。
思骨咬紧牙关装没听见,甚至眼睛都没抬,然后就等着熟悉的咒骂或无理的要求。
但,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一阵淡淡的草药香从身侧飘过。
江知乔见他不愿鸟自己的,耸了下肩,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继续与他对话,径直朝着沐浴的房屋走去。
既然有人给她热洗澡水,她肯定不会辜负的。
没听到预想中的怒骂声,思骨猛地抬头,却只捕捉到她背影的一角。
“雌主她有些奇怪,你比我们都要厉害,你能看出点什么吗?”虞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犹疑。
思骨收回视线,端起盛满肉片的木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盆沿的纹路。“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折腾人。”他声音低沉,却在自己都没察觉时朝她离开的方向又瞥了一眼。
虞映皱起眉:“她从醒来后就再没打骂过任何人,还...还对我道谢。”
“那就更危险了。”思骨冷笑一声,转身走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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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房内水汽氤氲,木桶中的热水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江知乔解开衣衫,布料摩擦过皮肤时带来细微的刺痛,服药后的身体似乎也变得更加敏感了。
她踏入水中,温热瞬间包裹全身,舒服得让她轻叹出声。
来到兽世虽只有一日,但到这时她才能安静地审视这具身体。
水面上倒映着一张熟悉的脸——杏眼樱唇,肤色如雪,似一朵娇嫩的荷花,相比于她在末世时,这张脸更显年轻美貌。
可惜原身将这副皮囊糟蹋得声名狼藉。
江知乔捧起一抔水淋在肩上,忽然注意到手臂内侧几道淡粉色的疤痕。
她皱眉凑近,发现那竟是密密麻麻的针眼,排列成某种诡异的图案。
记忆闪回——这是原身为了刺激唤醒灵泉,用沾了蛇毒的骨针在自己身上刻下的法阵。
在她体内没有任何可以修炼术法的灵根,这对一个雌而言,无疑是个废物的象征。
若不是她身份尊贵,此生怕是连一个兽夫也娶不上。
外面那些人看似对她十分尊敬,但其实私下不知怎么在笑话她。
所以原身憎恶她这具身体。
“疯了吗...”江知乔指尖发颤。
难怪体内毒素如此顽固,原来除了禁药喝多了,原身自己也在作死。
她急忙检查全身,果然又在在后腰处发现了一处更为狰狞的伤疤,那里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剜去了一块肉,皮肤变得皱皱巴巴,十分难看。
这个位置...江知乔猛然想起了什么。
她艰难地扭身看向铜镜,模糊的镜面中,本该有四角星胎记标志的后腰却空空如也,只有那块丑陋的疤痕,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块伤疤只有拇指般大。
“怎么会...“她愣在浴池中。
自记忆中显示,这个胎记是与生俱来的皇室象征,女帝身上也有类似的标记。
现在胎记消失,只留下疤痕,难道是...灵魂置换导致的变异?
就在她正闷声思考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江知乔迅速沉入水中。
“雌主,我拿了干净的衣服来。”虞映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还、还有您喜欢的香膏。”
得知来人,江知乔松了口气:“放在屏风外的柜台上就好,谢谢。”迄今为止,她还是不太适应跟这些兽夫相处。
一阵沉默....
若是以前,早就厉声呵斥他滚远了。
虞映小心地推开门,将取来的衣物按照她的要求归放好。
“雌主...”虞映的声音突然近了,似乎靠在了遮挡浴池的屏风上,“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水波荡漾,江知乔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是啊,从里到外都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