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玉京城内锣鼓喧天，五彩斑斓的烟花炸开，亮如白昼。
醉月楼上，一把剑刺穿了南晚风的心脏，纤瘦的身体直直下坠，如转瞬即逝的烟火，重重落在地上。
鹅毛大雪落在她的脸上，又被嘴中大口大口吐出的热血融化。
“外婆，囡囡好像回不去了。”
明明就只差一点了。
她流着泪，看着距她四五米远，已经冻住的银月湖，手抓进雪地里，挣扎着向前爬。
她不甘心，只要爬进湖里，坠入湖底，她的魂就可以回归现代，就可以见到外婆了。
好疼，好冷，心仿佛被人捏碎了，脑子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僵硬。
手最终停在了距离银月湖一寸的地方，没了声息。
大雪纷纷扬扬洒下，盖住了鲜红的爬行轨迹，也埋葬了那一抹血红的身影。
烟花仍旧再炸！
嘭——
瑞雪国，临雪城外，烟花照亮了林子。
利剑刺穿心脏的剧痛让南晚风猛然睁开眼睛，却并没有聚焦。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窒息感让她本能地大口喘着气。
入目是黑色经脉鼓起的手中攥着一支红玉簪子，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上面雕了一朵山茶花。
她整个人呆住，这是她魂穿到这个世界，十五岁及笄时，祖母送给她的礼物。
突然，脑子像是被一只手硬生生撕开，痛得她无法思考，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出。
“不过是长风王妃的一只簪子而已，三日后，临雪城外，落雪山下，簪子必定交到你们手中。”
“林江仙不愧是当今第一神偷，我等静候佳音。”
紧接着，就是雕满繁复花纹的棺盖被推开，棺中人发间那支做工精致，栩栩如生的红玉山茶花簪被摘下。
平静的山林中响起尖锐的炸响，烟花在空中炸开，一如身死之时那般喧嚣。
画面戛然而止，南晚风顾不上头疼，赶忙抬起握着簪子的手。
果然，整只手掌都已经变成了黑色，还有继续向胳膊蔓延的趋势。
撕裂般的剧痛稍微缓解，南晚风总算反应过来。
她这是又穿越了一次？
不，严格来说，应该是她这个穿越女竟然死而复生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还能回家，还能去见外婆。
眼前中了毒，她必须离开，想办法解毒，回玉京，去银月湖。
眼泪夺眶而出，她攥紧了手中的山茶花簪子大步离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然而，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将簪子藏在背后，月亮被黑云遮住大半，她中毒的手也不那么明显。
目光交汇，来人冷冷出声。
“果真是第一神偷。”
那人头戴斗笠，双手摸着腰间两侧挂着的两把弯刀。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双月刀！
竟然是邀月楼排名第十八的杀手，杨生——当年在醉月楼围剿杀死她的人之一。
她这个人自小就被培养了一种良好的品格，有仇必报。
刚醒过来，竟然就能遇到仇人。
当年若不是他们，她只需要拖一两月，就可以回家了。
攥着簪子的手收紧，她盯紧了杨生的脖颈。
“东西给我。”
杨生伸手，她向前。
就在杨生伸手过来接的刹那，她手中簪子从遮住手的袖子中无声飞出，如落叶飘散，速度却快如闪电。
她突然发难，距离又太近，簪子径直划开了杨生的脖颈。
杨生惊觉不对，立刻拔刀，她后撤一步，以簪作剑，上挑。
还没碰到刀柄的手只能躲开，她趁机将簪子丢下，左手接住，以簪为枪，将杨生腰间刀挑出。
右手接住，背身一刺，一划，鲜血喷涌，染红了她半张脸。
“林江仙只会盗窃之术，不会杀人之术，”杨生捂着脖颈，眼睛猛地瞪圆了：“刀剑舞，你是——”
就在杨生要说出她名字的刹那，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冲来。
她攥住杨生脖颈，后退两步，箭矢直接破开了杨生的斗笠，穿过他的脑袋。
“林江仙，你放肆，竟敢闯入我小奶奶墓中盗窃。”
人未到，声先至。
黑云散开，月光大亮。
她丢开杨生的尸体，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手拿白色长弓，身穿红绿衣袍，头发高高束起的少年从树上跳下，冷冷看着她。
这熟悉的配色，还有腰间那显眼的玉牌，都昭示着这个少年是瑞雪国逢春书院的学生。
这套衣服，还是她亲自设计的。
“贼伙死了，下一个是你。”
说着，少年再次拉开长弓。
内力注入，半开的弓身由白变红。
她心头一震，这把弓，是她的归心。
那这个少年，岂不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好闺蜜的儿子。
晃神的刹那，箭矢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急忙侧身躲开，却还是被箭矢划开了手臂，剧痛直达大脑，让她瞬间清醒。
“等等，”她大喊：“顾清言。”
“你知道我名字？”少年仅仅迟疑一瞬，便再次拉开了半弓：“不对，我不会听你多说一句，小爷爷说了，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箭矢离弦，她催动内力躲开。
一刹那，全身仿佛有无数刀刃在分割她的身体，心脏也有无数针在扎，密密麻麻的疼。
她刚才杀杨生，加速了毒发。
箭矢穿过琵琶骨，她倒退了好几步，跪倒在地，捂着心口，吐了好几口黑血。
顾清言几步走到她面前：“交出来，我小奶奶的东西。”
她拿出簪子，递过去。
少年伸手来拿，她的耳朵却敏锐捕捉到了不远处有东西飞来。
她顺势抓住顾清言的手，一推。
一支箭从两人眉间穿过，只差毫厘，就会从顾清言脑袋穿过。
顾清言又惊又怕，又要拉开弓对准她：“你们敢伤我，我小爷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一脚将其踹开，接过归心箭。
长弓拉满，弓身变得血红。
箭矢飞出，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落雪山。
金属的碰撞声响彻四周，不远处的树，轰然倒下一片。
巨响中，她拉着愣在原地的顾清言就跑。
喉咙涌上腥甜，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毒，蔓延全身了。
要是一个时辰内再不解毒，她就会死。
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重生。
要是没有，她就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与此同时，林子另一侧，一个青衣男人在箭矢射出的一瞬，瞳孔猛地一缩，直奔箭声射出的方向。
黑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林木被快速甩到身后。
跑了百米远，顾清言甩开她的手。
“你休想用我威胁小爷爷。”
“祖宗，我真的没有时间跟你闹了。”
“我打不过你，但我可以死，绝不会给你机会。”
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刚要说话，不远处却有大片飞鸟惊起。
飞鸟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格外阴森瘆人。
有人在往这里赶，两个方向，人数不少。
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她不敢拖延，抓住顾清言的肩膀。
少年大惊：“林江仙，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闭嘴，你这样大喊大叫，想把杀手引过来吗？”
“杀，杀手？”
“刚才你用箭射穿那个，就是邀月楼的杀手杨生。”
少年不说话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冲着天上就是一丢。
一声长鸣，烟花再次绽放。
穿云箭！
南晚风气血逆流，吐了一口老血。
“你在干什么？”
“告诉我小爷爷，有人要杀我，我在这里。”
“有没有一种可能，杀手先到了，我们都得死。”
顾清言瞪大了眼睛：“大不了就死，反正我小爷爷会给我报仇。”
“死？你知道你娘为了让你活着，付出了多少吗？”
话刚说完，两人身后，十几米外的林子就剧烈晃动。
南晚风放开少年，拉开弓弦。
她要活，也要顾清言活。
这是她答应闺蜜的，只要活着，就一定保护顾清言，不能食言。
一箭射出，她伸手：“箭。”
顾清言脸偏向一边：“刚才你跑得太快，箭丢了。”
鬼魅般的身影在月色下极速朝他们靠拢，她一眼就能确定，来者是邀月楼的杀手，她的仇人。
伸出的手一转，搭在弓弦上，内力凝聚，向后一拉。
霎时间，落雪山中飞花漫漫，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盘旋飞去。
南晚风身侧，各色花朵环绕，飞入她的手中。
空无一物的弓弦上，一支花箭，携着满山春色，如蝴蝶般轻盈，闪电般窜入林中。
“好，好美的箭。”顾清言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
然而，箭矢所过之处，无数飞花化作利刃，所过之处，一草一木，全都无声消逝，化作了齑粉，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屠杀。
南晚风大口大口吐着黑血，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一般，手狂颤，就要握不住弓箭。
花之镜一箭，近乎掏空了她的所有内力。
剧毒如洪水侵袭而来，将她淹没。
难道，她又要死了吗？
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