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未雨绸缪，卡脖子的危机！
秦奋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李大柱和刘副厂长沉甸甸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刚刚那场紧急会议，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红星厂的核心管理层中激起了滔天巨浪。前一刻还因沪上大捷而满面红光的两人，此刻脸上写满了凝重，但眉宇间，却又因秦奋那番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重新燃起了一股不服输的火焰。
“老李，厂长这回可真是把咱们逼到悬崖边上了，但也指了条上山的路！”刘副厂长出了办公楼，闷声说道，狠狠地吸了一口带着工厂特有铁锈和油漆味的空气。
李大柱点点头，目光深邃：“是啊，厂长说得对，核心的东西不在自己手里，人家一句话就能要了我们的命。这RMA-7，就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不过，厂长既然敢说自己研发，还说有技术方向，我相信他！”
“我也信！他娘的，小日本想卡我们脖子，没那么容易！”刘副厂长猛地一挥拳头，“我这就去产线上，牙缝里也得给我省出料来！”
话音未落，刘副厂长便大步流星地冲向了生产车间。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秦奋的命令一下，他便要立刻化为行动。
十五分钟后，生产科的骨干成员，包括各车间主任、工段长，全被召集到了车间办公室。刘副厂长脸色铁青，将秦奋通报的情况（隐去了系统部分，只说是来自沪上的紧急情报和厂长的战略判断）以及工厂面临的严峻形势和盘托出。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RMA-7高性能工程塑料，咱们‘远风’电扇的命根子之一，小日本要拿这个卡我们！涨价两三倍，甚至断供！同志们，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悬在我们红星厂头上的铡刀！”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哗然。这些一线管理者刚刚还在为订单爆满、奖金可期而兴奋不已，这盆冷水浇下来，让他们瞬间从头凉到脚。
“刘副厂长，这……这是真的？那我们手上的订单怎么办？”注塑车间的老主任王胖子急得额头冒汗，他们车间消耗RMA-7最多。
“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级戒备！”刘副厂长猛地一拍桌子，“所有RMA-7原料，库存盘点精确到克！领料、用料，审批流程再加三道锁！生产线上，工艺给我盯死了，废品率必须降到历史最低！谁要是敢浪费一点原料，别怪我刘某人不讲情面，直接请他回家抱孩子去！”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更显沉重：“另外，大家集思广益，如果，我是说如果，RMA-7真的出了问题，我们有没有临时替代方案？哪怕是牺牲一部分外观光洁度，或者稍微降低一点非核心部件的强度，只要能保证电扇的基本功能和安全，能让生产线不停下来，保住市场，我们都得考虑！这是死命令，也是我们生产科的‘保命符’！”
众人神色凛然，纷纷点头。他们都明白，这不仅仅是生产问题，更是关系到几百号工人饭碗和工厂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场关于节约原料、优化工艺、寻找备用方案的“生产保卫战”，在刘副厂长的怒吼声中，骤然打响。
与此同时，技术科内，气氛同样紧张。李大柱将秦奋的精神传达给了技术科的全体人员，特别是那些平日里负责模具设计、材料测试和工艺改进的骨干。
“同志们，厂长给我们技术科下达了最高优先级的任务！”李大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成立‘特种材料攻关小组’，目标——自主研发能够替代，甚至超越日岛RMA-7的高性能工程塑料！”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雷，在平日里相对安静的技术科炸响。自己研发工程塑料？还是对标国际垄断产品？这对于一个刚刚在电风扇领域崭露头角的县级小厂的技术科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李科长，这……这难度也太大了！”一位戴着深度眼镜的老技术员忍不住开口，“高性能改性塑料，那是高分子化学和材料学的尖端领域，我们厂连个像样的化学实验室都没有，专业人才也……”
“老张，”李大柱打断了他，目光坚定，“我知道难！厂长也知道难！但厂长说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他还会亲自给我们提供关键的技术方向和思路！日本人能做出来，我们华夏人凭什么做不出来？我们有市场，有决心，还有厂长那神乎其神的脑子！”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讨论难不难的时候，是讨论怎么干成的时候！我宣布，‘RMA-7替代材料攻关项目’正式启动，我任组长，所有相关技术人员，即刻起暂停手中其他次要项目，全力投入！谁有好的想法，谁有相关的知识，都不要藏着掖着！”
技术科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而一些老成持重的技术员，在最初的震惊后，也被这种破釜沉舟的气氛所感染。是啊，厂长什么时候让他们失望过？从水泵到电风扇，哪一样不是化腐朽为神奇？
就在刘副厂长和李大柱紧锣密鼓地布置任务时，秦奋则来到了柴油机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室，找到了正在伏案研究图纸的周海涛。
“周工，打扰一下。”秦奋敲了敲门。
周海涛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秦厂长，您客气了。柴油机项目这边，我正在消化您给的资料，很多想法确实超前，我还在学习。”
“柴油机项目不急于一时。”秦奋走进去，神色郑重地说道：“今天找周工，是有一件更紧急、也更棘手的事情，想请您这位材料学方面的专家出山相助。”
秦奋将RMA-7原料面临被日岛企业垄断，以及工厂决定自主研发替代品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向周海涛做了说明，同样隐去了系统的存在，只说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情报和自己的分析判断。
周海涛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当听到“东丽株式会社”、“RMA-7”、“垄断”、“卡脖子”这些词汇时，他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怒容。
“岂有此理！这帮日岛企业，竟然如此霸道！”周海涛拍了一下桌子，显然是被激怒了，“秦厂长，您说得对，这种关键材料受制于人，无异于将咽喉送到别人刀下！这种高性能改性工程塑料，我知道一些，技术门槛确实很高，涉及到复杂的聚合物共混、改性、增强填料以及精密的助剂配方。国内目前在这一领域，确实还很薄弱。”
他看向秦奋，眼神中带着敬佩：“不过，秦厂长，我更佩服您的魄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想着妥协，不想着找其他次级替代品勉强维持，而是下定决心自主研发！这份担当和远见，非同一般！”
秦奋微微一笑：“周工过奖了。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时间紧迫，技术积累几乎为零。所以，我想请周工您，能加入我们的‘特种材料攻关小组’，凭借您在材料学领域的深厚造诣，给我们掌舵引航。”
周海涛没有丝毫犹豫：“秦厂长，您太看得起我周海涛了！国家培养我这么多年，学的这点知识，如果能为打破国外垄断，为咱们自己的工业出一份力，那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小组，我加入！虽然我的专业方向是金属材料和内燃机热效率，但高分子材料方面，我在研究所时也有所涉猎，至少在理论基础和实验方法上，应该能提供一些帮助。”
“太好了！”秦奋心中一喜，周海涛的加入，无疑为这个攻关小组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知道，这位省研究所出来的专家，绝非浪得虚名。
下午，秦奋召集了李大柱、周海涛、以及技术科几名在高分子材料、模具、注塑工艺方面略有基础的骨干，在自己的办公室再次召开了一个小型技术研讨会。
“RMA-7，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有限信息，”秦奋摊开一张白纸，上面是他凭借系统提示和后世记忆，勾勒出的一些关键性能参数和可能的化学结构片段，“其主要成分应该是以聚苯醚（PPO或PPE）或者聚碳酸酯（PC）为基体，通过与ABS树脂、聚苯乙烯（PS）等材料进行共混改性，并添加了特定的增强剂（如玻璃纤维）、阻燃剂、抗氧化剂、润滑剂等一系列助剂复合而成。”
秦奋抛出的这些专业名词，让李大柱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周海涛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聚苯醚合金？PC/ABS合金？”周海涛喃喃道，“秦厂长，您这个判断非常专业！这两种合金体系，确实是国际上高性能工程塑料的重要发展方向，具备高冲击强度、耐热性、尺寸稳定性和良好的加工流动性。如果RMA-7是这个路子，那我们至少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模仿和追赶方向！”
秦奋点点头：“模仿只是第一步，我们要做的是超越。我考虑的是，我们能不能尝试以国内相对容易获取的聚丙烯（PP）为基础，通过化学接枝、共聚改性，或者引入高性能弹性体增韧，再辅以特定的成核剂、增强填料，来开发一种全新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高性能改性聚丙烯材料？”
“改性聚丙烯？”周海涛沉吟道，“PP成本低廉，来源广泛，这是巨大优势。但其本身在刚性、耐热性、耐候性以及低温韧性方面，与PPO合金或PC/ABS合金相比，有先天不足。要达到RMA-7的综合性能，改性难度极大，需要非常精妙的配方设计和工艺控制。”
“所以才需要攻关。”秦奋目光灼灼，“我会提供几个可能的改性思路和关键助剂的筛选方向。比如，我们可以考虑采用马来酸酐接枝聚丙烯来提高其极性和与其他聚合物的相容性；增韧方面，可以研究EPDM橡胶或者POE弹性体的效果；增强方面，短切玻璃纤维或者更为先进的晶须材料也可以纳入考虑……”
秦奋结合系统提供的“RMA-7优化应用方案”中的逆向线索，以及后世对高性能改性塑料的普遍认知，如庖丁解牛般，将一个复杂庞大的材料科学命题，分解成若干个具体的技术攻关点，并给出了极具前瞻性的方向指引。
李大柱等人虽然不完全懂那些化学名词，但他们能感受到秦奋话语中的自信和清晰的逻辑。而周海涛，则越听越是心惊，看向秦奋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赏识，带上了一丝探究和深深的敬畏。秦奋提出的这些思路，很多都触及了当前高分子材料研究的前沿，甚至有些提法，比他在省研究所接触到的课题还要新颖和大胆！这位年轻的厂长，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场小型的技术研讨会，一直持续到傍晚。会议结束时，李大柱和周海涛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记录和初步的实验方案。他们心中的迷雾被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虽然崎岖，但看得见方向的攀登之路。
秦奋深知，光有方向还不够，行动必须跟上。他当即拍板，授权李大柱，可以在县里甚至省里的化工商店、试剂商店，不计成本采购所需的基础树脂、化学试剂和小型实验设备。同时，让刘副厂长协调，腾出厂区一个独立的仓库，改造成临时的化学和材料性能测试实验室。
接下来的几天，红星厂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异的亢奋与压抑并存的状态。沪上市场的捷报依旧传来，新的订单雪片般飞来，工人们加班加点的热情不减。但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核心管理层和技术人员都知道，一场关乎工厂命脉的战斗已经打响。
秦奋也没有闲着。他通过王奎山书记的关系，辗转联系到了一些在沪上“路子比较野”的贸易商，试图在日岛企业正式“变脸”前，高价抢购一批RMA-7原料。然而，得到的消息却并不乐观。
“秦厂长，不是兄弟不帮忙啊！”电话那头，一个带着浓重沪上口音的声音显得颇为为难，“您说的那个RMA-7，最近确实风声不对。‘东丽会社’那边口风紧得很，说是‘产能调整’，优先供应他们的战略大客户。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别说加价了，以前的订单都开始拖延交货了。我托了内部关系打听，好像是冲着几家最近冒头比较快的国内厂子来的……”
秦奋的心沉了下去。系统的预警，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日岛人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看来，指望外部输血这条路，基本被堵死了。
“我知道了，多谢。”秦奋平静地挂断了电话，眼神却愈发坚定。
也好。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把我们逼到绝境，我们又怎能爆发出打破一切枷锁的力量？
他走到窗边，看着厂区内，灯火通明的临时实验室方向。李大柱和周海涛，还有那些年轻的技术员们，此刻一定还在为了那一个个化学分子式、一条条性能曲线而奋战吧。
“同志们，拜托了！”秦奋在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