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蓝焰
玻璃幕墙外的雨丝斜斜切过霓虹，将“星轨“艺术空间映成一座悬浮在雨夜的水晶棺。林晚星指尖抚过展柜里的蓝宝石吊坠，灯光在她腕间的烫疤上投下细碎阴影——那是三年前在伦敦工作室，为抢救母亲遗留的设计手稿时被熔炉灼伤的。
“下面请欣赏本次展览的压轴作品——《蓝焰》。“主持人的声音混着香槟杯相碰的脆响，展厅中央的旋转台缓缓升起，天鹅绒衬垫上躺着枚鸽血红宝石，十二道切割面里凝固着液态般的幽蓝纹路，像一团被冻在火焰里的深海。
掌声如潮水涌来，林晚星却盯着宝石底部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那是母亲林明秀的笔迹，七个歪扭的小字：“沉砚，对不起妈妈“——七年前母亲坠海前寄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也写着同样的话。
“林小姐对火焰元素的执着，是否与您母亲当年的'熔金'系列有关？“记者区突然有人提问。镁光灯在林晚星睫毛上跳动，她看见第三排靠左的位置，穿浅灰西装的男人正把玩着一枚蓝宝石袖扣——是许氏集团的许承泽，上个月刚给她的工作室递过收购意向书。
“每一件珠宝都是设计师的未完成句。“她勾起唇角，指甲掐进掌心，“而我的句子，从七年前就被人掐断了结尾。“
展厅正门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黑色劳斯莱斯的车标在碎玻璃堆里反光，穿手工定制西装的男人踩着满地狼藉走来，袖口翻折处露出半截银链，坠着枚嵌满蓝宝石的怀表。林晚星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是母亲设计图上的“双生焰“图腾，七年前她在母亲的遗物里见过半枚相似的吊坠。
霍沉砚。
整个珠宝圈都知道霍氏集团掌权人有三不原则：不参加任何珠宝展，不碰蓝宝石设计，不与林姓设计师合作。此刻他却径直走向《蓝焰》展台，指腹划过玻璃罩上的冷凝水，怀表链在静谧中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霍先生，这里禁止触摸展品。“保安队长的声音带着颤抖。
霍沉砚恍若未闻，突然扣住玻璃罩用力一掀。蓝宝石吊坠在坠落瞬间发出蜂鸣般的颤音，与他怀表的报时声诡异地重合。林晚星冲过去时，他已经单膝跪地，指尖捏住吊坠底部的刻痕，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
“一模一样。“他抬头望向她，瞳孔黑得像淬过毒的墨，“连这里的瑕疵都一模一样。“
展柜灯在此时突然熄灭，只剩应急灯的冷光勾勒出霍沉砚的轮廓。林晚星看见他另一只手摸向西装内袋，金属打火机的咔嗒声里，火苗窜起的瞬间，他将吊坠按在展台上摩擦——蓝宝石表面渐渐浮现出与他怀表背面相同的焰形纹路。
“七年前，我母亲戴着你母亲设计的蓝宝石项链参加晚宴，“火苗在他眼底跳动，声音却比冰窖更冷，“过敏休克时，指甲缝里嵌着半片这种焰形碎钻。“
展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林晚星感觉有细碎的玻璃碴扎进鞋跟，母亲坠海前寄给她的半枚吊坠正在风衣内袋发烫。那年她刚满十七岁，收到快递时里面除了吊坠，还有张被海水洇湿的纸条：“不要相信霍家的任何人“。
“所以霍先生认为，我母亲是杀人凶手？“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淬毒的眼，喉间泛起腥甜，“还是说，您更清楚七年前码头仓库的监控为什么会被删除？“
霍沉砚的手指骤然收紧，吊坠在他掌心裂开细纹。下一秒，他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抵在展柜上，怀表链缠住她的手腕，蓝宝石棱角割破皮肤的瞬间，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林明秀的女儿，就该困在我的牢笼里。“
人群发出惊叫，许承泽的身影在骚动中靠近，却被霍沉砚的保镖拦住。林晚星看见霍明珠从侧门进来，指尖正拨弄着手机屏幕——那是半小时前她偷偷拍摄的、林晚星调试吊坠内部投影的画面，此刻正以“抄袭霍氏旧款“的词条冲上热搜。
“报警！“唐小羽的尖叫从直播镜头后传来，这个穿着荧光粉卫衣的姑娘正举着手机往前冲，“霍沉砚你这是私闯民宅加故意伤害——“
话未说完便被保镖截住。林晚星感觉喉间的桎梏稍松，趁机拽下霍沉砚的怀表链，却在触碰到吊坠背面时浑身血液结冰——那里刻着半段焰形纹路，与母亲留给她的半枚吊坠严丝合缝。
“原来您也有同款？“她将怀表举向应急灯，裂痕处透出的光在霍沉砚脸上割出冷硬的棱线，“还是说，霍夫人的'过敏症'，根本就是霍氏集团为掩盖某桩丑闻制造的假象？“
展柜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霍沉砚盯着她掌心的烫疤，突然冷笑一声，拽回怀表时故意碾过她的伤口。鲜血滴在破碎的蓝宝石上，像极了《蓝焰》系列设计稿里那滴永远干不了的泪。
“带走。“他甩下染血的帕子，转身时风衣扫落展台上的《熔痕》系列胸针——那些以烧伤疤痕为灵感的作品，每一枚内侧都藏着母亲的手绘残片。
保安试图阻拦，却在看见霍沉砚递出的文件时僵住。林晚星瞥见文件封面上的“资产扣押令“，以及父亲的名字——那个七年前被指控挪用霍氏三千万公款、至今下落不明的前财务总监。
“林晚星小姐，“霍沉砚在门口停步，侧脸浸在雨幕的反光里，“从现在起，你是霍氏集团的专属设计师。违约条款第二十三条写着，“他勾起唇角，“擅自逃离者，你父亲的下落，就永远是个谜。“
展场外的暴雨吞没了最后一丝人声。林晚星望着满地狼藉，指尖抚过风衣内袋的半枚吊坠，突然发现裂痕处露出的金属层上，刻着极小的日期——1997年3月15日，她的生日，也是霍沉砚母亲的忌日。
许承泽的身影在阴影里动了动，手机屏幕蓝光映出他发给秘书的信息：“通知码头那边，当年沉海的箱子，准备打捞。“
而霍明珠正对着镜子补妆，手机相册里存着半小时前偷拍的照片：林晚星调试吊坠时，投影在天花板上的，是霍沉砚母亲的病历扫描件——过敏史一栏，清晰写着“无“。
雨幕中，霍沉砚将染血的吊坠扔进车载保险箱，怀表在掌心发烫。七年前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东西，此刻正在箱底与林晚星的半枚吊坠共振，像两颗被剖开的心脏，在黑暗里寻找彼此的缺口。
展厅保洁捡起那枚《蓝焰》残片时，发现宝石内部藏着极小的胶片，投影仪般在地面投出模糊的影像——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篡改病历，袖口闪过许氏集团的袖扣光芒。
第一滴雨水渗进展柜裂缝，将林晚星掌心的血痕冲刷成焰形。七年前的海腥味突然漫上喉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在呼应某个沉睡多年的真相——原来所有的蓝焰，从来都不是仇恨的火种，而是两个被灼伤的灵魂，在灰烬里寻找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