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兄妹界

林栀的大学宿舍在走廊尽头，推窗能望见沈淮舟所在的建筑系实验楼。她盯着玻璃上蜿蜒的水渍划出那栋楼的轮廓时，身后传来行李箱碾过门槛的声响。

“床板要垫三层褥子，你总爱踢被子。”沈淮舟单膝跪在上铺挂蚊帐，后颈的汗珠滑进衬衫领口。林栀攥着窗帘绳，看他将驱蚊贴剪成小栀子花形状，突然觉得空气粘稠得无法呼吸。

室友陈萱咬着冰棍凑过来：“你男朋友好帅！还帮忙铺床？”

沈淮舟抖开凉席的动作顿了顿，灰格子床单像片降落伞罩住林栀的视线。他的声音从布料后闷闷传来：“我是她哥哥。”

冰棍滴落的糖水在水泥地上洇成暗红胎记。林栀盯着沈淮舟发尾翘起的弧度，想起高三那年他拒绝班花的理由——“要照顾妹妹高考”。原来“哥哥”这个词，是他最趁手的盾牌。

“不是亲哥哥。”她突然开口，剪刀戳破快递盒的胶带，“邻居而已。”

沈淮舟转身时碰倒了水杯，浸湿的入学手册封面上，“A大美院”四个字晕成蓝色的溪流。他弯腰擦拭的动作像被按下慢放键，后颈凸起的骨节随呼吸起伏，仿佛随时要刺破皮肤。

整理书架时，沈淮舟将她珍藏的《竹久梦二画集》摆在最顶层。“这些闲书大一看太早。”他踮脚调整歪斜的绿萝盆栽，阳光将腕骨投在她摊开的速写本上，“先学透透视原理。”

林栀的铅笔尖在纸上戳出小洞。那些他口中“无用的闲书”，藏着三百二十六幅他的侧脸速写。当绿萝的气根垂到她眼前时，她突然恶向胆边生：“要是我现在从床上摔下去——”

“说什么胡话！”沈淮舟猛地撑住床栏，木架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栀看清他瞳孔里摇晃的自己，像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陈萱的惊呼打破僵局：“你们家基因绝了！连皱眉纹路都像！”她举着手机里的抓拍照——沈淮舟仰头扶书架，林栀俯身攥床栏，阳光将两人侧影熔成双生树。

沈淮舟后退时撞翻脸盆架。塑料盆滚动的巨响中，他摸出震动的手机：“导师找我，晚上记得锁好门窗。”

林栀在渐暗的暮色里数绿萝的叶片。第七片枯黄卷边时，手机弹出他的消息：「书柜第二格有胃药，蓝色保温杯接满热水了。」

她赤脚踩上凳子，发现那排专业书后藏着青梅糖罐。萤火灯在阴影中泛着微光，照亮罐底新刻的小字：「给小栀子。」

夜风掀开速写本，最新一页的沈淮舟被困在凌乱线稿里。林栀将糖罐锁进衣柜最深处的铁盒，连同陈萱偷拍的合照。月光爬上她新打的耳洞，空荡荡的银针折射出冷冽的决意——

从明天起，做他真正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