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替你受过
再次回到长公主府，薄月没了之前的怨怼。
她顺从地跟着嬷嬷进了府，一路七拐八拐，到了她从前的院子。
绮望斋。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熟悉的样子。
没等她进去，后面忽然传来了谢昭婉的声音。
“谁让你来这的？”
谢昭婉本就不服，又不愿意在护国寺看那个国师的脸色，先一步回来。
没想到那个老婆子居然把薄月带进了这里！
当初她被娘亲接回来，娘亲一直让她住在正院。
这个绮望斋她偷偷来过，这么地精致漂亮，虽然比不上正院，可她薄月怎么配住这里！
薄月停下脚步，回过头。
老嬷嬷有些尴尬，却仍旧端着笑脸。
“郡主殿下，是长公主让薄姑娘住在这的。”
一听是娘亲的命令，谢昭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从一见到薄月她就觉得不对劲。
把她扔在乡下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却把这个贱婢之女养在身边。
娘亲还说什么换命格，什么天命祸星！
公主府里天大的富贵，让薄月小贱人享用了十五年！
自己却在乡下孤零零受苦！
娘亲还总是说她举止不够端庄，要是她也在公主府里长大，堂堂正正的长公主千金，还会这样吗！
那天见到薄月，虽然她穿的破旧，可却能看出来样貌极好，一举一动都是让谢昭婉眼红的大方优雅。
所以她才忍不住言语挑衅。
今天在护国寺，又被国师如此羞辱！
谢昭婉红了眼，薄月有什么好的，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
在乡下她就听婆子说过，像这种狐狸精，妖妖调调，专勾搭男人！
说不定，那个国师也被她勾引了！
想到这里，谢昭婉大声道：“这是公主府，不是青楼妓院！娘亲说让她回来，她也只配在下人房待着，谁让你这婆子自作主张了？”
老嬷嬷面露苦色。
郡主殿下脾气大，长公主觉得她受了委屈，一直纵着。
只有在外头失了体统的时候才会不轻不重地说上几句。
因为她不喜欢，到如今连教引嬷嬷也没有。
今儿实则是长公主让她住回从前的地方，也不是府里最好的院子，没想到就碍了郡主的眼。
可她也没法子，只好道：“是，老奴这就带薄姑娘下去。”
她是不敢称呼薄月一句公主的。
薄月自始至终没有看谢昭婉一眼。
只是跟着老嬷嬷迈步。
她住哪都一样，也看出来老嬷嬷为难，自然不会与谢昭婉争执。
两人擦肩而过，谢昭婉冷哼一声：“别以为来了这里，就还能赖在这里锦衣玉食！”
“记着我娘亲的话，那个什么萧承煜就要来了，到时候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对了，你跟了他这么久，听说还挺受宠的，记得到时候把你勾搭男人的手段都使出来，说不定还能像以前那样，哄得他把什么都给你！”
老嬷嬷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
如此粗野的言语！
薄月转过头，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女子。
她长得更像傅曜，眉梢微挑，五官端正，原本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薄月也从未怨恨过她。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天命祸星的预言，
她们的命运，都是被师父和长公主操纵的。
可谢昭婉如此敌意，还屡屡口出恶言。
薄月轻声道：“你对我如此厌恶，是怨怼我占用了你的身份，还是怨怼你娘亲让你在皇庄长大？”
谢昭婉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不由得一滞。
“你该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我在长公主府十五年，没错，可这十五年来，你的娘亲，那个我也交了十五年母亲的人，从未对我温言细语，从未对我有过慈母心肠，若我能选择，我何尝愿意这样？”
薄月继续道：“我与你命格交换，我成了六亲缘浅的祸星，只身远去异国三年，历经艰险，而你，依旧是金枝玉叶，受尽宠爱的郡主，如今还要顶替你和亲，我真不知，为何你尤不满足。”
“还有，身为长公主的女儿，享郡主尊位，也该有点身为南楚子民的自觉。绥云一战明明我南楚夺回两座城池，却因军队后继无力不得不和谈，你不觉羞耻，反而沾沾自喜，以此事羞辱于我，不觉得可笑吗？”
“你！”
谢昭婉哑口无言，被说的心虚又羞恼！
正是这种姿态，明明她如此卑微，如此低贱，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凭什么！
她谢昭婉才是长公主府的千金！
谢昭婉抬头就要打，要将这贱人的面貌彻底划破！
薄月虽伤势未愈，可到底被训练多年，伸手抓住了谢昭婉的手腕。
“放开我！”谢昭婉觉得手腕一阵酸麻，这贱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打我，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薄月甩开她的手。
谢昭婉被弄得一个踉跄，顿时恼羞成怒。
“你们都是死人吗？看着她打本郡主都不知道动一下！”
她身边的丫头就要上前，却在薄月的逼视下熄了气焰。
老嬷嬷左右为难，薄月眼瞧着要去和亲了，殿下让她回来，就是为了护着郡主！
可郡主这样脾气，若是闹大了，该怎么收场啊！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郡主息怒，老奴这就带她离开，您金尊玉贵，何苦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嬷嬷这是要护着这贱人了？”
谢昭婉瞪着她，这个虔婆子仗着跟着娘亲多年，对自己不恭敬不说，还敢在这倚老卖老！
“谁这么大胆，敢惹我的婉儿生气啦？”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薄月惊讶地回过头
是父亲。
不，不是父亲了。
是驸马爷，傅大人。
“爹爹！”
谢昭婉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眼中闪出泪花。
“我看薄姐姐要住这个院子，就来问了几句，没想到她竟然羞辱我粗野！”
谢昭婉满脸委屈：“我知道我不是在府里养大的，规矩不好，可是我也在努力学，姐姐她……”
“她是你哪一门子的姐姐？”
傅曜一脸慈爱地冲她笑，说出的话却冰冷：“我与你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爹爹的婉儿金枝玉叶，生来尊贵，你若想要这个院子，回头搬过来就是，只是离你母亲太远，爹爹和你母亲都不舍得你啊！”
从回府以来，爹爹就最溺爱她。
就算有时候娘亲教导她规矩，爹爹也会护着她，不让她受累。
“爹爹最好了。”
谢昭婉看向薄月，故意道：“不过薄姐姐也是辛苦，毕竟在北昭三年，还……我知道的，不会跟姐姐抢的。”
薄月觉得自己的心早就麻木了，再被捅上多少刀，都不会痛了。
自己从记事起，就住在这个院子，只有丫鬟婆子陪伴。
从未跟母亲住过。
每年会独自去护国寺，跟着师父修行。
母亲从不会过问，是否一个人住着会害怕，出门的时候东西是否齐备。
薄月笑了笑。
她语气平静：“北昭三年，的确凶险。郡主屡屡提及，想必知道是我替你受过。若你实在好奇，大可自己亲自去一趟，只是不知能否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