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宁:金枝策马送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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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朝会(下)

修渠不是一时能完成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农民起义一事。

建宁帝继续问道:“安国公,吴尚书,派兵镇压一事,具体派何人前去,带多少兵力,你二位可有想法?”

有安国公在,兵部尚书也要礼让三分。

“微臣只当全力配合安国公。”

安国公闻言,也未推辞,直言道:“这正是臣今日要说的第二件事。”

“哦?”

“臣已过耳顺之年。军中的事,臣打算交给年轻人来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国公轻飘飘一句话,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安国公要交权?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安国公这是已经找好接班人了?”

“安国公把持玄甲军三十余年,谁能接他的班?”

大臣们小声低语。

这是连建宁帝也没料到的事。

不过众人错愕之余,最关心的还是这位接班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安国公也无意隐瞒。

“臣军中有一女将,名唤‘秦妧’。两年前与北疆一战,臣身负重伤又中了北疆奇毒,无法应战。正是这位女将率玄甲军与北疆血战,击溃北疆骑兵,斩杀北疆王万俟布支,将丰州纳入我大周版图。此女子,堪当玄甲军下一任统帅。”

“‘秦妧’是何人?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

大臣们议论纷纷。

建宁帝鹰眼微紧,直勾勾地看着安国公。

这是要干什么?就这样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吗?

而安国公早就料到大臣的反应。

“两年前大胜回京时,我未向大家公布大战的细节,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多年来我一直在暗中培养此人,如今也是看时机成熟了,才公之于众。至于此人背景,请在座的各位大臣也不必费心思去打听了,老夫既然敢明说出来,那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虽然建宁帝也不知道安国公为何要在现在交权,但对于这件事他是认可的。

“玄甲军是安国公一手培养壮大起来的,既然是安国公选的人,朕认为,必然不会有错。此事,就听安国公的。兵部,着手安排调升‘秦妧’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看这情形自然明白皇帝早就知晓内情了。

皇帝定了的事,其他人也无需再议。

“安国公所言,与镇压起义军有何关系呢?”今天碰了一鼻子灰的张相此时开口问道。

往日皇帝和安国公不在朝堂之时,就是他一家独大。

可今天,他眼看着连话都插不上了。

“老夫知道各位大臣对秦妧的能力仍然有疑。那么此次镇压起义军便由秦妧带兵出征。”

吏部尚书还有些不服。

“安国公,我等虽不懂行军打仗之事,但也知道起义军虽有三十余万,却不过都是未经训练的山野村夫,怎能与训练有素的玄甲军相比,这不是糊弄我们吗?”

“不,不派玄甲军。”

“不派玄甲军?那派什么?”

大周军队战力第一当属玄甲军,其次是云家军。

可云家军常年驻守西北,若是调去镇压起义军,西戎趁机攻入凉州城可怎么办?

“京师不派任何军队。若军队从平阳城出发往北,沿途被百姓所见,必将引起恐慌。陛下,我朝战事平息不过两年,民心刚稳,经不起再折腾了。”

安国公越说,众人越迷糊。

对面好歹是三十万人,这位秦将军就算是战神在世,也不能单枪匹马单挑三十万人吧。

“安国公的意思是直接从北境调兵?”

建宁帝是行伍出身,安国公的用兵之意他自能猜到一二。

“回陛下,臣正是此意。北境如今由赵含将军带十万玄甲军和八万北府兵驻扎。秦将军只需从北境调一万北府兵,北府兵也是北境流民出身,由他们劝降起义军再合适不过。西边可以从雁门关再调一万守军,两万人足够了。”

“二万人对战三十余万人,安国公,您确定可行吗?”兵部尚书吴征也不免有些担忧。

“足够了。她若是拿不下,便不配做玄甲军的统帅。”

昭宁才是此时整个朝堂上最紧张的人。

外公都未曾提前与她商议,就直接在朝堂上把决定说出来了。

此时,建宁帝放在膝上的手也早已握紧。

但军中的事,安国中说一,整个大周无人敢说二。

皇帝也并未驳他的面子。

“就听安国公的吧。另外,圻王随秦将军一同前去,负责镇压结束后起义军的安置问题,以便日后修渠时有人可用。”

军备的事情说完了,就得说说财政的问题了。

“朱尚书,太后寿辰国库预计能拿多少钱呢?”

“回皇上,预计能出二百八十万两。”

“太少了。太后七十大寿,应当大办。”

“皇上,北境连年旱灾,赋税都收不上来,再加上帝陵耗资巨大,国库实在是没有钱了。”

“你这是何意?难道朕修个地宫就把国家都修穷了?”

皇帝语气不佳,吓得户部尚书直接跪地。

“皇上,臣并无此意。只是当下国库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偌大一个户部,都管不好朝廷这点账了吗?张相,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尚书令掌管六部,户部办事不利,他这个顶头上司自然也难辞其咎。

“回皇上,朱尚书所言属实。我朝与北疆交战多年,将士在外征战,粮草军需消耗巨大,花的都是国库的钱,久暴师则国用不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加之近年来北境连年天灾,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北境几州的赋税已经三年未曾按数上缴了。”

“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偌大一个大周,朕的子民连饭都吃不饱了?那朕养着你们这群人是做什么的?”

建宁帝怒气尽显,张相也不敢答话。

“回皇上,臣有一计。”

尚书左仆射王许之站出来,算是替百官解了围。

“据臣所知,近五年内,仅江州一地,每年造酒曲就要消耗一百万石小麦,这些酒曲倘若再用来酿酒,还要用掉一千万石米。两年前我们与北疆一战,也不过动用了一百二十万石军粮,酿这些酒的粮食都足够打几场仗了。所以,臣提议在全国推行‘禁酒令’,仅需一年时间,省下来的粮食足够保北境三年无虞。”

建宁帝点点头,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并未明确答复。

中书令周在安也附和道:“左仆射此计甚好,但有一点有待商榷。”

王许之并非不能接受他人意见的人,诚恳说道:“中书令请讲。”

“江淮一带并不缺粮食,若强行禁酒,恐引发百姓不满。到时若是南边北边同时闹起来,恐难以收场啊。”

王许之稍作思索,也认同周在安的意见。

“嗯,中书令言之有理,是臣考虑不周。”

周在安的补充正合皇帝的心意。

左仆射司徒正阳也开口说道:“禀皇上,臣也有一计。”

“讲。”

“北境米价居高不下,可南边米价并不高。所谓谷贵时伤农,谷贱时也伤农。只有中间米商赚得盆满钵满。臣提议推行‘平籴法’,由官府出面,将南方大米以平常价格购入,再运往北境,以同样价格卖出。朝廷出人力但不牟利,如此一来,可以解决北境米价过高的问题。”

“此计甚好。”建宁帝点头称赞。

“但两位爱卿所提的‘禁酒令’和‘平籴法’要想实行下去,都颇有难度。不仅需要地方官员的配合,还需要有人监察。否则,本意是为民,若中间有人为了私利不愿推行,到头来终究还是害民。”

官治民,皇帝治官。

建宁帝深知,官员层层贪腐乃是政策推行最大的绊脚石。

“北境镇压起义一事宜不可再拖,兵部尽早安排。‘禁酒令’和‘平籴法’皆在太后寿宴之后着手施行。淮王监督南方新法推行,运送米粮可求助兵部。北方修渠一事,由三省确定议案之后交由朕审阅,户部如果财政不足,可先在南方加征五年赋税。”

建宁帝迅速将几件大事全部拍板。

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尚书令张进,问道:“张相,礼部尚书是不是回家丁忧去了?”

张进今日意见未被采纳,较往日相比,有些许狼狈,但毕竟是官场沉浮二十年的人,喜怒并不那么容易被人看出。

只见他一副稳重老持的模样答道:“回陛下。礼部尚书去岁八月便回乡丁忧了。”

按照大周礼制,官员丁忧时间长达二十七个月。

“如今礼部谁在管事啊?”

“回陛下,由礼部侍郎暂管。”

“那便由吏部尚书吴在为,转任礼部尚书。长宁长公主暂代吏部尚书一职,北境禁酒令的推行由长公主监察。”

吏部不仅主管科考,还掌管官员任命、调动,是六部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说换就换了。

不用说朱尚书,连张相都明显怔了一怔。

在群臣震惊的眼神中,皇帝云淡风轻地说道:“长公主之前身体抱恙,如今已经大好。也该是为朝堂做点事的时候了。怎么,各位是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皆躬身回道:“臣不敢。”

公主掌权自古并不少见,只是这位长宁长公主以往实在太过低调,突然掌管大权,多少有些令人惊讶。

可即便再不理解,又有谁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昭宁在一旁,冷静应下了建宁帝的安排,但实则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

今天这是怎么了?

外公和父皇各自都扔了一个重担给她,并且均未事先与她商议。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安国公、长公主留下。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