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孟叙德的维护
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朝院门外飞快地瞟了一下。
忽然,林月娇往地上一蹲,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恨不得把整个向阳村都惊动。
“我的亲姐啊!你心咋这么狠啊!妈都要不行了,你连回去看一眼都不肯!不就是怕花钱吗?你嫁到孟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就眼睁睁看着生你养你的亲娘在破屋里等死啊!”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看看吧!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良心啊!”
这哭天抢地的动静,很快就吸引来了人。
院门口,几个原本探头探脑的村民,立刻围拢过来。
不一会儿,小小的孟家院门外就堵了黑压压一片人,指指点点,嗡嗡的议论声浪水一样涌进院子。
“啧,是林家大闺女?真不回去看看?”
“不能吧?月梨丫头看着挺和气的啊……”
“和气?和气能把自己亲妈扔炕上等死?林家嫂子金翠那人是不咋地道,可当闺女的,做到这份上也太绝情了!”
“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心野了,只认婆家不认亲娘喽!”
“不孝啊!大大的不孝!”
唾沫星子几乎要把小小的孟家院子淹没。
林月梨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冷地扫过门口那群嗡嗡作响的村民,最后落在蹲在地上干嚎的林月娇身上。
“嚎够了吗?”
林月梨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
闻言,林月娇的嚎哭卡了一下壳。
没等她反应,只见林月梨几步走到墙根,抄起靠在墙边那柄秃了大半、沾着泥巴和鸡粪的大竹扫帚。
扫帚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刮地声。
她拖着扫帚,一步步走到院门口,隔着那矮矮的门槛,面对黑压压的村民和林月娇。
“说我心狠?说我不孝?”
林月梨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平地炸响一个惊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泼辣劲儿,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我呸!”
她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离林月娇的脚尖就差一寸。
“林月娇!还有你们!”
她手里的扫帚猛地抬起,带着风声指向门外那一张张脸,毫不客气地挨个点过去。
“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装什么大瓣蒜?唱什么高调?你们哪个不知道我林家是什么德行?哪个不知道我那个好继母王金翠,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是个扒在闺女身上喝血的蚂蟥?!”
她声音又尖又利,泼辣无比,却字字在理。
“我男人孟叙年,风里来雨里去,脑袋别裤腰带上挣的卖命钱!每月津贴一到手,还没捂热乎呢!王金翠闻着味儿就来了!哭穷!卖惨!不是弟弟要交学费,就是家里揭不开锅!”
“要不就是她自己头疼脑热要买人参吊命!我傻啊!信了一次又一次!把婆家的米缸都掏空了去填她那个窟窿眼!”
她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孟家勒紧裤腰带省下的口粮,省下的布票,省下的每一分钱!全他妈进了王金翠和她宝贝儿子林立军的肚子!进了你林月娇身上这件新崭崭的的确良褂子!”
扫帚头猛地戳向林月娇身上那件半新的花衬衫。
林月娇吓得尖叫一声,往后一缩。
“现在!她王金翠装病?”
林月梨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绝。
“好啊!病得好!病得妙!病死拉倒!省得她再像个老妖怪似的,趴在我身上,趴在我男人拿命换的钱上,吸我婆家的血,去养你们林家这群只会伸手、屁用没有的废物蛀虫!”
大家哪里见过林月梨这样,此时的林月梨一整个泼妇骂街,全然没有之前温和的模样。
整个院门口,死一样的寂静后,猛地炸开了锅。
“你……你你你……”
林月娇指着林月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气急败坏的“你”字。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人群里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气得直跺脚,胡子一翘一翘:“忤逆不孝!天打雷劈啊!”
“就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娘!生养之恩大过天!”有人附和。
“心肠太毒了!”
指责声浪再次涌起,比刚才更汹涌,更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行啊,你们乐意,你们去呗,来我家门口说什么?”
他们说一句,林月梨就反驳一句,直到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人群外围的孟叙德听着这些话,牙关紧咬。
刚才林月梨那番惊世骇俗的怒骂,一下就打开了他的心结。
原来……原来嫂子以前拿回来的钱,是这么被逼着、被哄着、被吸走的?
他看着院门口那个抄着扫帚、像护崽母狼一样对着所有人龇牙的女人,心里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鼎沸的指责声浪几乎要将林月梨淹没的当口……
“滚开!”
孟叙德从人群中冲进来,直接夺过林月梨手中的扫帚。
“滚!都给我滚!”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林月娇始料未及,孟叙德可不管那么多,拿着扫帚就是打。
上头沾着的鸡屎,散发的味道简直不要太好闻。
众人躲闪不及,林月娇一下没躲开,那扫帚就打在了她头上。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孟叙德没再管他们,直接转身走进去,关上了门。
“叙德,你不是去学校了?”
林月梨都懵了,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我忘了拿东西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孟叙德才反应过来。
少年丢掉手里的扫帚,脸红着朝着自己屋子里走。
林月梨看出来他不好意思,不过也没戳穿。
等孟叙德拿了东西再出来时,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月梨,犹豫了下。
那句对不起,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林月梨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孟叙德开门走出去。
林月娇和看热闹的那群人早就不见了。
想起林月娇头上的鸡屎,林月梨就有点儿想笑。
毕竟林月娇是最爱干净的,一直觉得自己和村里人不一样。
这回顶着鸡屎回家,恶心都能把她给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