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坐忘亭

山道转角的石亭里，茶烟袅袅。

李山斟了半杯清茶推过去，老僧却不接，只将木鱼往石桌一搁：“道兄可还认得此物？“

李小小凑近看，发现木鱼内壁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把整部《金刚经》都塞了进去。

“三十年前刻的？“李山指尖轻抚经文，“大师的指甲该修了。“

老僧忽然将木鱼反转，底部竟是个太极图：“当年论'空有不二'，老衲输在执着经文相。如今连木鱼都刻穿了，道兄还有何话说？“

亭外松涛阵阵。李山取三片茶叶浮在茶汤上：“大师且看。“

第一片沉了，第二片打转，第三片浮在中央。

老僧冷笑：“道门也讲三法印？“

“是大师的三世心。“李山吹散茶烟，“过去心沉，现在心乱，未来心...“

话未说完，老僧突然将木鱼砸向茶盏。就在碰撞刹那，李小小“啊“地打了个喷嚏——木鱼悬在半空，茶水凝成冰晶。

“好个'止观'功夫。“李山拂尘轻扫，冰晶簌簌化为杏花，“可惜大师的禅杖还在动。“

老僧低头，发现自己左手正不自觉摩挲竹杖。杖身新刻的《道德经》已蹭得模糊。

山风穿亭而过。老僧忽然将木鱼浸入茶汤，内壁经文渐渐晕开：“道兄可知，老衲为何专挑今日拦路？“

李山望向亭外。一队蚂蚁正沿亭柱上行，每只都顶着片杏花瓣。

“今日寒露。“李山拾起片落叶，“大师的僧鞋沾着菊霜。“

老僧大笑，笑声震落满亭尘埃。他扯开袈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皮肤上竟用香疤烫出幅先天八卦图。

“道兄看真了，“他手指天突穴，“老衲把任脉都改成了河图走向！“

李小小突然指着八卦图：“阿爷，这个歪歪的！“孩子指尖正对离卦，那三道阳爻确实有些扭曲。

老僧脸色骤变。李山却取来他的竹杖，在亭柱上划了道深痕：“大师的'乾卦'，去年就刻歪了。“

阳光斜斜照进石亭。老僧怔怔看着柱上新痕与旧痕交错，突然抓起木鱼扭头便走。走出十步又回头：“道兄的茶...“

“早凉了。“李山将剩下的茶泼在亭前，泥土里突然钻出几株绿芽，排成卦象模样。

老僧的竹杖“啪“地折断。他弯腰拾起半截，发现断口处清晰现出年轮——正好三十六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