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调虎离山
中秋过后，谢景珩变得异常忙碌。
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有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我问起，他只说是旧伤出血。但我分明看见萧寒偷偷处理带血的布条时，那血色新鲜得不像是旧伤。
这日清晨，我端着新配的药膏去谢景珩寝房，却发现他不在。床榻整洁，似乎一夜未归。
“王爷去哪了？“我问门口侍卫。
“回王妃，王爷丑时就出去了，没说去向。“
我皱眉，转去书房寻他。推门而入，室内空无一人，但书案上摊开的地图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京城布防图，上面几处要道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着小字：周？
周？周焕！
我心头一跳，难道谢景珩查到林月柔表兄的下落了？正想细看，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退回原位，假装刚进门。
谢景珩推着轮椅进来，衣袍下摆沾着露水和泥土，脸色苍白得可怕。
“殿下！“我快步上前，“您去哪了？“
“散步。“他冷淡回应，目光扫过书案，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有事？“
我拿出药膏：“该换药了。“
谢景珩沉默片刻，点头示意我上前。卷起裤腿时，我发现他膝盖上的淤青不但没消退，反而更加严重了，周围还有几处新鲜擦伤。
“这不是旧伤。“我直接戳破他的谎言，“殿下昨晚到底去哪了？“
谢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你不需要知道。“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我手上力道故意加重。
他闷哼一声，却不答话。我们僵持片刻，最终我败下阵来，放轻动作继续涂药。
“你的腿有好转。“我指出，“肌肉不再萎缩，筋脉也通畅了许多。按这个进度，再有两月就能试着走路了。“
谢景珩眸光微动：“别告诉任何人。“
“包括萧寒？“
“尤其是萧寒。“
这个回答让我惊讶。萧寒不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吗？
“为什么？“
谢景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你对'七日断魂散'了解多少？“
我手上动作一顿。前世临死前，林月柔得意洋洋地炫耀过这毒药的特性，但我不能直说。
“医书上记载过。“我含糊其辞，“中毒者七日内逐渐失去行动能力，最终五脏俱焚而死。据说配方早已失传...“
“没有失传。“谢景珩冷声打断，“魏家有。“
我猛地抬头：“确定？“
“昨晚我潜入了魏家书房。“他平静道出惊人之语，“找到了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破的纸片，上面是半张药方。我接过细看，顿时如坠冰窟——这正是前世毒杀我的毒药配方！虽然只有一半，但那几味关键药材我死都不会认错。
“这...这能证明什么？“我强自镇定。
“配方上的字迹，与三年前我收到的密信相同。“谢景珩声音冷得像冰，“魏家不仅害了我，还害死了我三百亲兵。“
我心头剧震。前世今生两条线在此刻交汇——原来害死我的毒药，与害谢景珩的是同源！魏家和林家，竟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所以周焕...“
“是执行者。“谢景珩接过话头，“他奉魏家之命在战场上临阵脱逃，导致我军陷入重围。而后又有人在我的伤药中下毒，确保我即使活着回来，也是个废人。“
我双手微微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谢景珩突然握住我的手：“你怎么了？“
“没事。“我勉强一笑，“只是...想到魏永准也曾想对我下毒，有些后怕。“
谢景珩目光深沉，似乎看穿了我的谎言，但没再追问。他松开手，转动轮椅到书架前，取下一卷竹简递给我。
“这是什么？“
“魏家与北狄往来的证据。“他低声道，“三年来我一直在收集。现在，还差最后一环——找到周焕。“
我展开竹简，里面详细记录了魏家如何通过周焕向北狄贩卖军情，换取黄金和战马。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赫然是魏永准的父亲魏鸿！
“我可以帮忙。“我合上竹简，“林月柔每月初一会去静月庵上香，我猜她是去见周焕。“
谢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正有此意。“
当晚，我辗转难眠。谢景珩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如果魏家真与北狄勾结，那前世害死我的，恐怕不只是男女私情那么简单...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我立刻警觉。那声音不是府中侍卫的，更不是谢景珩的轮椅声。
悄悄起身，我从枕下摸出谢景珩给我的匕首，屏息靠近窗边。借着月光，我看见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向谢景珩的书房摸去。
是谁？我轻轻推开窗缝，正想呼喊侍卫，却见那黑影突然加速，直扑书房！
顾不得多想，我翻窗而出，悄声跟上。黑影撬开书房门锁闪身而入。我贴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翻找的声音。
“别动。“我持匕闯入，却愣住了——书房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夜风卷着窗帘飞舞。
难道是我眼花了？正疑惑间，脑后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我本能地低头闪避，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擦着我的发髻划过。
袭击者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我认出那不是中原人的眼型——北狄人！
“你是谁？“我厉声喝问，同时摆出谢景珩教我的防御姿势。
黑衣人不答，挥刀再砍。我勉强格挡，但力量悬殊，匕首被震飞。危急关头，一道银光从窗外射入，正中黑衣人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落地。
轮椅声急促逼近，谢景珩出现在门口，手中弩箭寒光凛凛：“留活口！“
黑衣人见势不妙，竟咬破口中毒囊，转眼间七窍流血而亡。
“该死！“谢景珩推动轮椅上前，检查尸体，“北狄死士。“
我惊魂未定：“殿下怎么在这？“
“我听见动静。“他简短回答，目光扫过书房，“他在找什么？“
我们一起检查书房，很快发现书架上的暗格被人动过。谢景珩脸色骤变，迅速打开暗格——里面的竹简还在，但少了最关键的那份，魏鸿与北狄往来的亲笔信！
“中计了。“谢景珩拳头砸在轮椅扶手上，“这是调虎离山。萧寒！“
无人应答。谢景珩脸色更加难看：“萧寒今晚不当值。“
我突然想起一事：“殿下，您刚才用什么射的箭？“
谢景珩一怔，随即明白我的意思：“...手弩。“
“可手弩需要双手操作。“我指出关键，“您怎么同时推轮椅和射箭？“
沉默在书房蔓延。谢景珩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虽然只是短暂站立，且必须扶着书案支撑，但这已足够惊人。他的腿恢复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什么时候的事？“我轻声问。
“半个月前。“他重新坐下，“只有你知道。“
这句话里的信任让我心头一热。谢景珩继续道：“今晚的事不是巧合。有人知道我在查魏家，派死士来销毁证据。“
“魏永准？“
“不，他没这个胆子。“谢景珩摇头，“是他父亲魏鸿。“
我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一事：“殿下，您说萧寒今晚不当值？“
“嗯，他告假回家探亲。“
“奇怪，我傍晚还看见他在马厩...“话未说完，我突然明白谢景珩为何要瞒着萧寒了，“您怀疑...？“
“只是怀疑。“谢景珩神色凝重，“但今晚之后，基本可以确定。“
我背脊发凉。如果连萧寒都是内鬼，那谢景珩身边还有谁可以信任？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按原计划，初一跟踪林月柔。“谢景珩沉声道，“但要更小心。从今晚起，你搬到我寝房隔壁的厢房住。“
“这...合适吗？“
“安全第一。“他语气不容反驳，“另外...“
他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递给我：“戴着它，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
玉佩温润如水，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在烛光下如血般鲜艳。
“这是？“
“我母亲的遗物。“谢景珩简短道，“关键时刻，它能保你一命。“
我心头震动，小心地将玉佩挂在颈间，藏入衣领。这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他对我敞开心扉的开始。
“谢谢。“我轻声道，“不过...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
谢景珩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因为今晚，我发现我不能再失去你。“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我心头。我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次日清晨，府中传出消息：萧寒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