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龙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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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蛇现世

沉寂的两年

西院的风,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

两年光阴,在青石镇这座萧府深宅里,仿佛凝固在了西院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院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阳光的暖意。这里成了一座精致的囚笼,囚禁着一对在绝望边缘挣扎的父子。

萧远山醒了,在两个月后那个风雪交加的深夜。九幽冥兰花瓣与星纹兰残余力量的奇异交融,如同两股相生相克的洪流,在他残破的经脉和肆虐的寒毒中开辟出了一条岌岌可危的生路。然而,代价是惨重的——曾经武师巅峰的澎湃灵力,如同泄洪般溃散,最终勉强维系在武师一重境界的门槛上,摇摇欲坠。更致命的是,噬魂妖藤的阴毒与玄冥虎的寒毒在他体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如同跗骨之蛆,时刻侵蚀着他的生机。他无法再运转高阶功法,每一次强行凝聚些许灵力,都会引发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寒毒的猛烈反噬。曾经能单手开碑裂石的家主,如今连长时间站立都成奢望,大部分时间只能依靠那张冰冷的轮椅。

萧阳成了西院真正的主心骨。十二岁的少年,面容褪去了许多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坚韧。他的身形依旧单薄,但裸露的小臂上却隐约可见紧绷的肌肉线条——那是每天在冰寒刺骨的院中井水里打熬筋骨,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笨拙地练习基础拳脚招式留下的痕迹。

玄雷玉印被他用最普通的麻布包着,放在父亲床头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里。正如大长老裁决所言,它只剩下了象征意义。西院的开销被压缩到极限,送来的米粮常常掺杂着沙石,药材更是稀缺,偶尔得到的也是些劣质的边角料。萧阳学会了在有限的资源里精打细算,学会了辨识草药,用母亲留下的竹简知识,在墙角开辟出一小片药圃,种些最普通的止血草、安神花。

父子间的交流变得异常沉默。萧远山的目光时常落在儿子身上,那目光里有难以言喻的愧疚,有深刻的担忧,更有一种在废墟中仰望星空的执着。他无法传授儿子高深功法,,他看着萧阳在院子里迎着风雪挥汗如雨地锤炼身体,看着他为了配制一副压制自己体内寒毒的药散而熬红双眼。

外界并非风平浪静。三长老一系的气焰日益嚣张。萧厉,那个觉醒了玄阶中品冰晶狼武魂的“天才”,在大量资源的堆砌和长老会的刻意栽培下,修为突飞猛进,成为了年轻一代的领头羊。他偶尔会带着一群跟班,“路过”西院那扇紧闭的小门,故意高声谈论着家族武堂的精彩比斗、新获得的丹药资源,或是哪位长老又许诺了他什么好处。那些刺耳的笑声和言语,如同冰冷的针,穿透门缝,扎在萧阳的心上,也扎在萧远山的脊梁骨上。

萧阳对此从不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关上窗户,将那些喧嚣隔绝在外,然后回到院中,更加用力地挥动拳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砸进脚下的泥土里。他的眼神愈发沉静,沉静得像西院墙角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时间,在压抑和淬炼中,缓慢而坚定地指向了那个无法逃避的时刻——萧阳十二岁,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武魂觉醒仪式。

觉醒仪式的前夜,西院的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萧远山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薄毯。他没有看儿子,而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那里没有星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乌云在翻滚,空气沉闷得如同灌了铅。

“明日……”萧远山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一室的死寂。

正在灯下仔细擦拭最后几份用于药浴的普通草药的萧阳,动作微微一顿。“嗯。”他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无论结果如何,”萧远山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儿子挺直的背脊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沉淀了千年的古潭,“你都是我萧远山的儿子。记住,武道之路,心之所向,无远弗届。武魂…只是一个起点。”他似乎想说什么,关于那半片曾经救了他命、颜色深蓝的九幽冥兰花瓣,关于血脉深处那难以言喻的悸动,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父亲的骄傲不允许他在结果未明前给予儿子不切实际的虚幻希望,哪怕那希望在他心中如野火般燃烧过。

萧阳停下动作,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父亲轮椅前,单膝跪下。他拉起父亲那只布满青黑色纹路、冰凉刺骨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额头上。没有言语,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默传递着决心。“爹,我明白。”他松开手,抬起头,眼神在摇曳的灯火下异常明亮,“我会走下去。”萧远山感觉到儿子手心传来的温度,那温度短暂地驱散了他掌心一点点的寒意。他看着儿子平静却蕴含着火山般力量的眼睛,心中那点不安奇异地平息了些许。他抬起另一只还能勉强使上些许力气的手,如同两年前在祠堂前夜那样,重重按了下萧阳的肩膀。“好。”

这一夜,西院无眠。萧远山听着窗外呼啸渐起的风声,体内的寒毒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压力,蠢蠢欲动。萧阳则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那枯燥到极致的《引气诀》,试图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捕捉那一丝渺茫的灵力感应。他贴身存放的那半片深蓝色花瓣,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如同夜空里一颗遥远的星。

翌日,萧家祠堂前的青石广场。天色比两年前萧阳第二次失败时更加阴沉。厚重的铅云低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随时都会倾塌下来。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卷过广场,吹得旌旗猎猎作响,带着一股湿冷的、山雨欲来的气息。

广场上依旧人头攒动,甚至比两年前更加拥挤。萧家几乎所有成员都到了,外姓的管事、仆役也远远地围在外圈。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广场中央那座三尺高的黑色觉醒台上。

与两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观礼台的主位旁,多了一张特制的乌木轮椅。萧远山端坐其上,面容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和青黑纹路,但腰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杆不屈的标枪。他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家主黑袍,目光沉静如水,扫视着全场,那属于家主的威严气势,竟未曾因修为尽毁而完全消散。大长老萧山和三长老等人坐在稍侧的位置,脸色在阴云下显得晦暗不明。

“时辰到——”主持仪式的长老声音洪亮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冰冷,“本届觉醒子弟,萧阳,上台!”

人群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风声更喧嚣的窃窃私语。“是他……”“第三次了,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家主都那样了,还指望儿子翻身?笑话…”“听说西院这两年全靠那小子支撑,也是可怜…”“可怜?哼,浪费家族资源罢了!”

在无数道或怜悯、或讥讽、或冷漠、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萧阳踏上了冰冷的青石台阶。他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服,洗得发白,却很整洁。十二岁的少年,身量比两年前高了不少,但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一步步走向觉醒台中央那块巨大的、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黑色觉醒石。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袂翻飞,发丝凌乱。他站在空旷的觉醒台上,渺小而孤绝,像狂风巨浪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大长老萧山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落在萧阳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三长老则毫不掩饰嘴角的讥诮。萧厉站在观礼台下最前排的位置,抱着双臂,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笑意,他身后的跟班们更是发出嗤嗤的低笑。

萧阳对这些目光恍若未闻。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观礼台上那个坐在轮椅里的身影上。萧远山对他微微颔首,眼神里只有平静的信任和无声的鼓励。

萧阳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腑,仿佛带着无数细小的冰针。他伸出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地放进齿间,用力咬下!鲜血瞬间涌出,殷红刺目。

带着一丝决绝,他抬手,将指尖那滴饱含着沉重希望与如山压力的血珠,滴落在漆黑的觉醒石表面!

血滴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力量,震得在场所有人气血翻腾,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紧接着——

咔嚓嚓!萧家祠堂深处,供奉着列祖列宗牌位的正堂内,突然传来一阵密集如炒豆般的碎裂声!十几个最古老、最沉重的紫檀祖宗牌位,竟然在同一时间剧烈地震动起来!牌位表面那层厚厚的漆面龟裂剥落,露出了内里深沉的木色,仿佛沉睡已久的祖灵被这滴鲜血强行唤醒,发出无声的咆哮!

轰隆隆!天空的乌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骤然沸腾翻滚!一道炽白的、扭曲如龙蛇的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将整个昏暗的广场映照得一片惨白!紧随而至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那雷声如此之近,如此之狂暴,仿佛就在众人头顶炸开!震得许多修为低下的人踉跄后退,脸色煞白,耳中嗡嗡作响,暂时失聪!

这天地异象来得如此猛烈而诡异,完全是冲着这次觉醒而来!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恐怖的天威和祠堂异动所吸引,恐惧和敬畏压过了其他一切情绪!

“怎么回事?!”“祠堂牌位!!祖宗显灵了?!”“这雷……天罚吗?!”

就在这电闪雷鸣、人心惶惶的混乱巅峰!

嗤……觉醒台上,那块承受了萧阳血珠的黑色觉醒石,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终于有了反应!

一道极其黯淡、近乎于灰黑色的光芒,极其艰难地从觉醒石的底部挣扎着升起。那光芒是如此微弱,在惨白的雷光映照下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熄。

灰光之中,一道极其纤细、不过小指长短的黑色虚影,扭曲着、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在石面上浮现出来。

它细小得可怜,黯淡得如同劣墨画出的一道潦草墨痕,在狂暴的天地之威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它的形态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似乎有着蛇类的轮廓,但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强大的气息,甚至连微弱的波动都难以捕捉。

没有威压,没有异象(除了天地震动),没有属性光芒……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来自最底层深渊的……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了整个广场。

风声、雷声、祠堂牌位的震动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觉醒石上那道微不足道的黑色虚影上。

主持长老的喉咙滚动了几下,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黑…黑蛇武魂……品阶……黄阶……下品。”

黄阶下品!最低等的兽武魂!甚至在大陆的武魂图谱上,它几乎就是“废物武魂”的代名词!连最普通的家禽类武魂都不如!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哗然!“黑蛇?!哈哈哈!最垃圾的兽武魂!”“我就说!废物永远是废物!三次觉醒,弄出这么个玩意儿!”“黄阶下品!比最低等的草武魂还不如!他这辈子完了!”“亏得刚才那么大声势,还以为真能出什么奇迹,原来就是个笑话!”“祠堂牌位震动怕不是被这废物武魂气的吧?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声、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孤零零站在觉醒台上的萧阳彻底淹没。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鄙夷、怜悯、快意,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要将他在台上凌迟。

萧厉的笑声最大,最刺耳,他甚至夸张地捂着肚子,指着台上的萧阳对同伴喊道:“看!快看!废武魂配废物!绝配啊!哈哈哈!”三长老捋着胡须,嘴角勾起一抹大局已定的得意冷笑。大长老萧山面无表情,眼神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萧阳站在台上,身体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觉醒石上那道细小黯淡、几乎要消散的黑蛇虚影。

广场上的喧嚣、刺耳的嘲笑、父亲的沉默……一切仿佛都离他远去。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石面上那道微弱的黑痕。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刚刚咬破滴血的右手,掌心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渍。

觉醒石上,那道细小的黑蛇虚影,似乎极其微弱地……扭动了一下它模糊的头颅,空洞的眼窝,仿佛朝着那残留的血迹方向……“看”了一眼?

就在萧阳自己都以为这是幻觉的瞬间——

嗡!一股微弱到极致、冰冷无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原始渴望的意念,如同最纤细的冰针,毫无征兆地刺入了他的脑海!那股意念太微小,太模糊,转瞬即逝,快得让萧阳来不及捕捉任何清晰的含义,只留下一种仿佛置身于无边黑暗与冰冷深渊的错觉。

它似乎……饿了?

萧阳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残留的血痂之中。体内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莫名地加速流动了一下,与那微弱冰冷的意念产生了刹那的共鸣。

“废物!”

“滚下来吧!”

“丢人现眼!”

台下,萧厉嚣张的呼喊和人群的哄笑将他瞬间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萧阳抬起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他默默转身,走下了觉醒台。脚步很稳,没有丝毫踉跄,仿佛那铺天盖地的嘲笑和掌心的刺痛都不存在。

他没有去看观礼台上父亲的神情,径直走向轮椅的方向。

长老席位上,大长老萧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无形的威压稍稍扩散,广场上的喧哗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迅速低了下去。

他目光扫过萧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顽石,再无波澜。“萧阳,觉醒武魂:黑蛇,品阶:黄阶下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如同最终的审判,“依祖制与前约,未觉醒高等武魂者,不得修习家族高等功法,不得占用核心资源配额。成年后,前往青石镇外‘黑铁矿场’效力。”

冰冷的话语,彻底为萧阳的未来定下了基调——放逐边缘,自生自灭。那黑铁矿场位于荒僻之地,矿洞深幽危险,是萧家最苦寒、最没有前途的产业,进去的人几乎等同于半只脚踏入了坟墓。

宣布完毕,萧山不再看萧阳一眼,转向旁边一位管事,语气淡漠地吩咐:“赐《基础养气诀》。”

一名管事立刻捧着一卷灰扑扑的、边缘磨损严重的陈旧书卷,小跑着来到萧阳面前。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轻慢,几乎是随手将那书卷往萧阳怀里一塞,动作随意得像在打发乞丐。“拿好了,小子。这可是你唯一能学的功法了。”管事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引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书卷入手,粗糙冰凉。封面上《基础养气诀》四个字模糊不清。这是大陆流传最广、最不入流的引气法门,连普通武馆的学徒都不会多看两眼。

萧阳没有看管事,也没有看书卷。他只是默默地将那卷粗糙的书册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推起了父亲的轮椅。轮椅的木质扶手冰冷依旧。当他双手扶上那熟悉的冰冷触感时,一只宽大、冰冷、布满青黑色纹路的大手,重重地、稳稳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手上传来的力量并非来自气血,而是源于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磐石般的意志!

萧远山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儿子一眼。他只是挺直着脊梁,任由萧阳推着他,在无数道如同芒刺在背的目光注视下,在死寂般的沉默和无声的嘲笑中,缓缓地、一步一步地,穿过让开道路却又充满鄙夷的人群,朝着那座高墙耸立的西院走去。

每一步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都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

萧阳低着头,目光落在父亲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那手背上狰狞的黑纹如同活物般盘踞,冰冷刺骨。然而,就在刚才,当觉醒石上黑蛇浮现的刹那,萧阳清晰地感觉到,父亲按着他手背的手指,曾有那么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极其剧烈地……收紧了!

那不是绝望!那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某种极度不可思议、甚至超出理解范畴之物时,产生的……惊悸?!

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缝隙,发出“咯噔”一声轻微的颠簸。

萧阳握着那卷冰冷粗糙的《基础养气诀》,推着父亲,走回了西院那扇隔绝内外的小门前。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如同两年前裁决之后一样,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恶意。

门内,是熟悉的、带着药味的阴冷空气,是燃烧着的、噼啪作响的木炭,是凝结在房梁上的细密冰棱。

萧阳将轮椅停在窗前,那里可以看到院落一角那顽强生长着的小片药圃。

他松开握着轮椅的手,走到屋子中央那张简陋的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

他缓缓摊开右手掌心。掌心中央,是刚刚滴血的伤口,此刻已经凝结,留下一个暗红色的血痂。而在血痂旁边,是那卷灰扑扑的《基础养气诀》。

萧阳盯着自己的掌心,又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过窗户,投向那阴云密布、仿佛还在积蓄着下一场雷暴的铅灰色苍穹深处。

他没有去看觉醒石上那条渺小的黑蛇虚影。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片贴身收藏的、颜色深蓝的九幽冥兰花瓣!是祠堂牌位诡异的震动!是撕裂苍穹的恐怖闪雷!是觉醒石底部那道挣扎升起的灰黑色光芒!

还有,父亲那只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紧的手!

“黑蛇……”萧阳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掌心血痂的边缘。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屋顶的青瓦,发出急促而嘈杂的声响,如同密集的战鼓。

在那震耳欲聋的雨声中,萧阳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翻开了那卷《基础养气诀》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