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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护妖道亲射贵朝官(九):履冰梦(二)

“娘子…那这些跳舞唱曲的,是你替我请的?你知道我,我什么都不信!”阿凌将目光定在了碧鸳脸上,极尽柔情,那声音清灵如水,又抬手替她抹了泪,道:“请这么个大班子,花费了不少吧?”

碧鸳脸上珠泪不断,唇角却含了苦涩笑意,返手一边又自旁边小几上递了一碗药给他,一边慢慢说道:“三日前呢,你在隔壁的白龙庙抄经卷,不料晕在了无常神像前。半夜里我给你端药,被你吓得不轻!连夜唤了张老、维田他们,老爷子年纪大了,后来我见你鼻息稳了些,就叫他歇着了。那维田哥哥不眠不休忙了两天,累得当着我的面就吐了血,还不肯歇呢!我好说歹说求了他去休息,张爷爷却又跑回了你身边!老爷子见你怎么也不醒,给我出了个主意,叫我请龙都全能的天下第一名伶筱敬堂老板来为你跳傩舞,唱《招魂曲》驱邪!我刚好那日得了蒋六娘算给我的绣品银子,一共五千八百两,这里离咱家很近,我打发小志去向我娘讨主意,不一时,大伙儿都过来了。我便又向我娘挪了二百两,凑了六千银子交给了大戏台的杜班主,原准备叫筱老板领人舞完整套,谁知他才跳了第一段,你便醒了!唉!还好,他是真灵,他当真是名伶,名不虚传呐!”

阿凌皱了眉,拉了小鸳一只细细的手在掌心狠狠揉了一下,又重重丢了,埋怨她道:“娘子!你实在糊涂!为了我,在一条沟里淹两回!你是糊涂透顶了!前次你的积蓄几乎给李荫骗光,这回…唉!你是知道我的,我只爱丝竹小曲,寻常听个武戏都嫌聒噪,你花下重金请了满堂静,不听他的精妙戏文,却叫他弄这玄乎乎的东西…我没中毒病死,只怕倒被他吵死了。你快跟他说,让戏班的人到斋堂去用一顿素斋,然后要他领人走了吧。”

小鸳听了,一时也没法子,只得说道:“你莫嫌贵!六千两换你醒了,筱老板是你的恩人!适才张爷爷已叫长老备了素斋,打量是要跳很久的,人家都是预先吃饱的!你没醒时,这儿所有人都早已用过了。上回啊,我是被骗的,这回是心甘情愿,可不一样呢!”

“你……”阿凌坐好身子,眼中水盈盈的东西闪了几闪,忽地想起了大梦最后的一幕,心里着实怕起来,又怕她看出端倪,便阖了眸子,垂下两行泪来,便又强颜欢笑道:“众家哥弟、林贤妹,你们来了,阿凌就好了!实在对不住,生辰也只请大伙儿吃素斋。”

秋辰道:“行了…你既醒了,我们也放心了一点儿。咱们都先回去,让贤弟歇一歇!走吧……老夫人…您也熬不住了,咱们先回府吧。阿弟,你也别叫人送了!你呢…别的事儿别想,只管好生养着最要紧!”

众人各自告辞出了厢房,文哥儿却红着眼停了步,望定了阿凌道:“我要留下来。阿凌,我不耽误功课,你让我留下来…等你好一些,我再回去…我求你了…行不行?”

“不行…我这儿用不着你…文哥儿,你别瞒我,我走的时候,叮嘱过老师,有事儿都先派人告诉你的。阿文…你说,孤鹤老师为什么没来看我?”

叶文叹了一声,迟疑了一瞬,说道:“叶大人他因为全盘替你认下了斜封官的事儿,几天前被人堵在回家路上打了。震到了头,一连几天没去上朝。你的事儿是太妃娘娘传话吩咐瞒着他的。”

“是我造孽呀!祸是我惹的,却是他一直在操劳主事,我反而在庙里躲清闲!我对不起他呀……”阿凌抬手抹干了自己的泪,决然道:“文哥儿,你跟着秋辰哥念书要紧!我也不在这庙里呆着了,明儿就回去!今儿…现在…我要去看维田贤弟……”

小鸳伸手放在他那放下床来的一条左腿上,劝道:“你先别忙!阿凌!这是流光家的老仆卫叔今儿一大早特意给你拿来的画轴。他说,是他家二少爷亲笔写的书法,你一见准开心,可以压过所有的寿礼。你好歹打开瞧一瞧啊。”

阿凌心里五味杂陈,拿过流光准备的画轴,颤着手一点点慢慢的打开——字迹工整,一丝不苟,用洒金朱墨在金色绫绢上写了一百种字体的“福”字,还有一百种字体不同的“寿”字!

阿光是一个大咧咧的武将,平日里连奏折也不肯多写一个字。只因阿凌说要他静下心来“可成大事”,他就这么有耐心,早早临写了这《百福百寿图》,算着日子送过来!

阿凌一时心慌极了,他颤着手慢慢卷起了画轴子,那眼泪却又不受控制的垂挂下来,他面上表情茫然,心里却翻起狂风怒澜,想起梦中阿光身受万箭的结局,他默默在心里想道:“流光是掏心挖肝的为着我,而我呢…为了大局我没法往前线增兵,我甚至都不能确保你的平安!阿光…如果这就是你选择做我朋友的后果,那我只有一个办法回报你…我只能离你近一些,陪你承受一样的后果…好兄弟…救回我姐和师母的决定我不后悔,但若因此伤了你或是伤了忠义…阿光…作为将军,你们该受到嘉奖与表彰,作为兄弟,只要一想起咱们几个往日的情份,我就没办法不自责、不愧疚、不心疼…所以…阿光,我没有别的法子回报你的心意,只能丢开眼下爱人相伴、挚友相交的好日子,到探日海边去,要么,迎你凯旋,要么,就赔上我的这条残命去追随你,让桑日人再多害一个人,激起军民复仇的战心!…虽然你可能觉得这一点儿都没意义,可是…我一思及这一场梦境,已吓得没了底气…阿光…原谅我!我已想不出别的路了!”

收了流光的画轴,掩去满腹的心事,阿凌费了老大劲从榻上下来,从桌上的一大堆药材里挑了四五支人参,抱了人参盒子,害怕似的丢开了小鸳的手,说了一声:“我去瞧瞧阿田,去去就回。”便头也不回的往维田的屋里去。

兆凌见到维田的时候,半分也没提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把维田从头到脚瞧了一遍,眼里带了重重的忧色,脸上却波澜不惊,轻轻说道:“阿弟!瞧你,一直不在乎自己,全心放在我身上。这回病了,还得我疼你!太妃昨儿差人送了一大堆人参来,你说过,除了那两种参,我哪种都不能用!你失了元气,正好拿去用!我现在啊……给你熬参汤去。甭看你这么老大,还不如我会照顾自己呢。可怜没了金橘姑娘,少不得趁着我活着,帮你找个好弟妹照顾你!”

辛维田听了,看了他那枯槁的脸色——他那人就像冷月照上了冰封的湖水,那双眼,眼睛依旧是亮盈盈的,那目光澄澈而温柔,正像月下风中的飞雪,虽映着月光,却如霜如雾,终究要化的!维田心一软,接口打断道:“我用不着!你先别忙!我只是被你急的,一点儿事没有!兄长…阿田有句话和你说……”

辛维田抬起含烟秀目,见阿凌身上只穿了一件淡青色薄薄的麻布寝袍,他高挑纤瘦,柔弱已极,身子可能又受了凉,时不时的打战呢。他白晰修长的手指扣住一根同样白亮的人参,十分认真的向外走去,听到维田的话,他转过身来道:“阿弟,有话一会儿再说。我先去厨房,把你的参汤上灶熬着要紧。这得多熬一会儿呢。阿弟,你身体底子不强,我挺不放心你的!平日都是你管我,让我替你尽点心吧。你躺一躺,我先去准备一下啊。”

“你不护着你的命,我…就恨你!喝多少参汤,我还是恨着你!你听见没有…小弟说的是真心话!”兆凌不答,背过身去推开了维田的木门,眼泪悄然滴在前襟上,而维田望了阿凌的背影,嘴里发了狠道:“我倾心医你,你若在我管你的时候出了事儿,便是败了我秉德医僧的名声!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不会!你听着,你死了…连你的坟头我都不会去!阿凌…阿凌呐!”辛维田拿青缎面被子盖严的脸,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阵,想想伤心,又索性大放悲声,不知哭了多久,直哭的一点气力也没了,又带泪含悲睡了一时。泪眼模糊中见阿凌端了一大瓷罐子的汤回来了,一面拿着一只大瓷碗盛着,一面道:“我向厨房掌勺大师要了两个碗,原来啊,还是你嫂子贴心!前几日做开花白菜,还剩下一只活乌鸡!我央大师处理了,给你做人参鸡汤!这么短的火候,不知好不好吃?咱俩在这儿吃,我给你嫂子和张爷爷他们也送去了。只可惜老岳母和秋辰哥他们就吃不上了……”

阿凌是极热情地把枕头放在维田的后背处,辛维田下意识靠了上去,接过了阿凌递来的人参鸡汤,他又抬起美目恨铁不成钢的瞧了阿凌一眼,他的坚毅而平和的目光对上兆凌那澄澈无比的柔弱目光,维田却又不忍去瞧他那双桃花美目了,他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泪珠儿挂上了鼻尖。恍惚间,阿田端着鸡汤的手也微微打颤起来,他柔中带刚地对兆凌道:“你且别岔开话头。阿凌哥,我问你,你有何心事,为何短短的几个时辰,你那脉象坏到如此地步?!兆凌啊兆凌!丘隆盛已经问了斩,如今在龙都,没人能减缓你珍琇石剧毒攻心的速度……哥…哥哥…你再这般熬夜作践自己…要送命的!”

“阿弟…在阿弟的心中,什么是最珍贵的?阿弟放心,我没作践自个儿,我所做之事,都是心甘情愿!贤弟…我这一生,憾恨虽多,可更多的乃是不舍啊!贤弟莫要恼我…我和你掏心窝子说实话……”阿凌给维田盖好了被,却已发现被口是湿的,阿凌眼中抛着泪,唇边却挂着笑,柔声劝慰道:“阿弟,其实呢,自我换下显达先生,用你跟在我身边时,我就很明白…这毒是无解的。你治不好我,可是,我却想了解你啊。阿田,你和我很像,我俩都是那不懂变通的人!什么趋炎附势、阿谄奉承,就是再去投一回胎,你我怕也学不会!为了帮我姑母保胎,你卷进了皇家这桩丑闻,后来你又帮了秋辰哥,这才一步步给我姑父害到那个样子。可是啊,就是你这直性子,让我欣赏你!我只要和贤弟日日相见,就胜似那灵丹妙药。阿弟!我是给玄门妖人伤的,身上又有旧病,身子本来就差极了,郁是我自个儿不好,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兆凌努力抬了抬嘴角,淡淡笑了一笑,话里带着明显的勉励之意:“阿田…话既然说开了…为兄倒有个心愿,还想说给贤弟听呢。贤弟的医术是好的!丘太医是有才无德,你和他不是一路人!虽说你本事可能不如他,可你今年才28呀!阿田,我听顾老先生说,在咱这洞天福地上,放眼诸国,天下有4个人医术最高,此4人握有开刀救人的神技啊。其一为竹城妫国舅手下的一个师爷,其二为幻衣药圣的师父秦神医,其三即为丘隆盛,而其四就是幻衣国的药圣秦公子。我想啊,阿弟!竹城是偏僻之地,你小子身子薄弱,怕呆不惯的!秦药圣的师父,已然九十余岁,听说什么也不清楚了。那丘隆盛更是已经问了斩,所以阿弟…你去幻衣国吧!我给你写荐书,秦药圣是吴泽国主驾前红人,可以说他俩关系如同你我。我保荐你去当秦药圣的徒弟,吴泽国主碍于邦交一定会答应的…阿弟,到时候,你学成了,可一定要回来!等你回来了,可别只管想着呆在太医院!一个好医士,他的本事是一天天大起来的,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咱们腾龙的老百姓,都需要你这等良医呢!”

“兄长的话,阿田都依从。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就算将我利刃加身我也不会离开你!阿凌…莫要叫我走…我照顾还没满两百天呢。”辛维田呷了几口鸡汤,用一手向他推开去,说道:“你若非要赶我走,我也不依你的话去救人了,我便回松云寺去,依旧缩在那维摩宫的夹壁后面,拿洞汁子浇了锁眼,我困死在里面算了!只有这样,我才算装作从来不认识你,就当我从没遇见过你!”

“别…别!阿弟,不论是好的坏的,那些经历过的事,又怎么能忘记呢?阿凌没本事,但掏了真心给你,可这也没什么用。当初呢,要没有我姐夫惜花,我早就完了!可现在又怎么样呢?兜兜转转,还是一样的!不过呢…姐夫给了我很多机会,我认识了好多人!阿弟!我认识了你们,死了也不冤!”阿凌垂下长睫掩住心伤,那眼泪却一颗颗落进手中的汤里了,他吸了吸鼻子,笑道:“可我就是到了最后,还是眼巴巴望着贤弟好啊。你若回去幽居一生,我死也不甘心!如此便是你把我气死的!阿弟,你我相交一场,还没正式结拜呢,你舍得气死我呀!你这么倔,我拗不过你!你就一直陪着我吧,到咱俩散的时候,你再哭好了。现在,你每天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维田搁了碗,紧皱双眉,问道:“那你说说,你到底有何心事,为什么你那身子,会坏得这么快呢?”

阿凌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痛苦已极,冷汗也泌满了前额,显然是心口又疼了,兆凌抬了左手捂了心口,弱弱答道:“我有何心事…唉!贤弟,我做了个很长的噩梦!那梦很像真的呢!我梦见,我以前失了的孩儿,在那边儿也不肯原谅我!你阿嫂以后没有着落,竟投水寻了短见。阿光在前线消息不好,我梦见他…他也出了事!还有…忠义和乔大人也没有回来,一丝消息也没有传过来!我那惜花哥…我梦见…我梦见他见了我一言不发,有个神仙告诉我,说他成仙了,再也回不来了!阿弟不知道,姐夫当年救我护我,我最听他的话了。如今,我什么都学着他,就是因我一向爱重于他,崇拜他的缘故。他的才华,我三辈子也难学,我却至少要和他一样,做个干净的人呐。他本是玄门中人,林贤妹说过,他是鬼仙,在仙门位阶最低,可也不是个凡人。阿弟,我不诓你。你想想,我梦中见他成仙不归,我与他再无缘份,我能不怕吗?”

维田听了,放了心似的劝道:“我道是为什么,原来是为了个梦啊!不作数的!好哥哥!梦是反的,全是反的!阿凌呐,我会治好你,你和阿嫂会要好一辈子,小侄子也会再有的!还有卫将军,我在太医院见过他好些回,他每回都是来问你的事儿。他是什么武艺?没事的,一点都没事儿!就在咋儿,你还在昏迷的时候,已有消息传来了。我这一心想着你的病,别的哪还顾得上啊。卫将军的本子上说,卫将军自打开银霜宫后,就没再和人动过刀兵。他和德仁签了盟约,对方说,七月归还大公主等人,条件只有一个,卫将军的人马撤走,腾龙国也不能介入桑日皇位之争。卫将军留了五百人照应大公主和叶老夫人等人,然后,抄近路回军了。应该不出几天就到探日海了。这些是张老传的消息,你不信自己问他去。还有…你姐夫…他更没事儿了!他若真成了仙,该是通灵的!哪有见了至亲之人不说话,反要他人转告的道理?可见那是说不通的!”

阿凌听了维田这话,沉吟一时,反而放了点心!眼睛忽又亮了起来,定了主意道:“阿弟既然这么说,咱们明日就离了庙里,我先去看叶夫子,看看斜封官的事要如何补救。然后,你替我去找那杜班主,找他买筱敬堂的死契——银子,我找李荏苒兄弟去想办法。然后,我要见旷大人还有流云哥…他们俩背后,也都是大事!这些都是我的牵挂…这一切都妥了以后,我就要去探日海边——是生是死,我都等着流光回来。”

“你这个人,怪不得一天天衰落至此,都是牵挂太多的缘故!我自失了金橘,什么都不想了。兄长不知,我辛维田,从来人缘都只是表面好。除了我师弟怀德和尚涂端,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我爹辛文渊是龙都曾经的第一名医,十年前,我爹出诊你的九皇叔杭王爷。没多久,当年仅二十六岁的杭王爷薨了。杭王爷死因成谜,上头归罪我爹,一夜之间辛家败落。我为了避祸,在我爹好友禅慧大师的庇护下进了松云寺。禅慧大师是真赏识我,他不仅收我为徒,传我主持之位,还鼓励我穿着僧袍继续行医。我安定下来不足几天,接到消息,杭王兆逦被划为廉玉树国舅的党羽,他被清出玉牒,废为庶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为我爹和辛家平反,辛家和姻亲郑家,永远地倒了,还背着草菅人命的罪名!

你说呀,这种心态下,我心情能好吗,我心态能平吗?寺里的师兄弟,我得罪了个遍,最要好的,只有怀德——也就是涂端。可这也不意味着我一直相信涂端!后来,因为我开药帮你姑姑琮国长公主护胎,得罪欧阳驸马,被他派齐为军下了慢药。刚开始的一段日子,我还有意识,那时我也怀疑过阿端呢!我和秋辰都疑心阿端,可阿端才是那个最难的人!他弟就在欧阳方手下,且欧阳方明里暗里往我们寺里安排了多少人?可我那时心里满是痛苦!我觉得我失败透顶!唯一的朋友,最疼的师弟,居然让我雪上加霜还夺下了我的位子?!所以阿凌,你不光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的心!我和师弟终于和好,我和秋辰哥,也终于可以倾心相交了!你要知道,往日我虽然护下秋辰的命,可我当了七年的活死人,秋辰对我不离不弃,这七年,我们是不平等的,他对我恩深义重,我却误了秋辰的七年光阴呐!如果不是你,我今生不要说是报答他,就连与他再说句话也不能啊。但是阿凌,是你救了我,救了秋辰,也救了我师弟阿端!阿凌,大恩不言谢,我只有豁出命、交出心来给你!阿凌呐,你望我好,你就要先好起来,因为,医好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

阿凌神情落寞,浑身一派萧索之气,他身上本只穿了一件青色寝袍,长长的头发披着,头上什么也没戴,却因发质柔顺,也不至于失态。跑出门时,小鸳又追上他给披了件鼠灰毛裘,气色如雪,脸上却隐着黄气,就如几丛病菊,开在秋霜寒天里。可是暮春天,他穿着貂裘却抖个不住,筋骨间如针扎蚁啮,隐痛难言——桑日妖人的奇毒,已侵犯了心脉,如无神迹显现,阿凌明白,他已时日无多。那么维田这个救护他的心愿,也一定如镜花水月。“得想个法子,让他换个愿望才好啊。”阿凌这样想着,道:“阿弟莫要没志气!你当个神医,难道就为了救我一个人么?值得你救的人多着呢!别想我的事儿!你该报答的是秋辰!秋辰现在好好的,也不须你照应,那你就替自个儿想一想。你该想想,以后怎么超过你曾祖太爷!将来,显达先生若是退了,你怎么力压杏林的顶上去,光大你辛家的名声,真正为辛家翻案昭雪!”

维田眼前一灯如豆的油灯变成了一大片模糊的暗金色影子,他说着说着,带了几分恨意,语音也哽咽了:“不…不!你要不好好活着,我便恨你…兄长…你可不能负了我呀!”

阿凌抬起维田的手,手掌根处一个血洞触目惊心!阿凌一见就知维田是帮他渡了血——换血之法,伤了本元,再加上几日熬夜劳心,不用学医也知道维田为何会当场吐血了!阿凌心里感动莫名,眼泪也忍不住滴在维田的手背上,兆凌弱弱地答应道:“好…阿弟放心!我不会负你的!咱们一处来的这庙里,明日就一起回去!我不丢下你!我不到死的那天,怎么也舍不得别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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