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原来超好看大全集(超值白金版)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四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中央集权制度的建立

宋朝的权力机构分为中央和地方两部分,中央又分为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三省为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六部为吏、户、礼、兵、刑、工。二十四司是把六部每部下分为四个部门。

地方政府分为三级:路、州(府、军、监)、县,赵匡胤时期,路还叫“道”。全国分为十三道,道级单位中又有“漕司、宪司、仓司、帅司”。其他的府、州、军、监、县也都有各自的正副之称,级别清楚。这其中的大部分设置都和唐代的相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首先是三省,在唐以前,只有丞相没有三省。丞相能够统管权、财、兵。三省中,中书省是最高行政机构,枢密院是最高军事机构,三司是最高财政机构。赵匡胤接纳了赵普的观点,对付天下藩镇,防止藩镇割据谋反独立,主张“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而赵匡胤现在也拿这套思路对付宰相——赵普。赵匡胤先把宰相的兵权、财权、政权分去,然后再往下层层分割,所有部门的官员配置都依此进行。于是,中央的权力就分散到了各个职位上,自此再没有权倾天下的宰相。

分权思想继续贯彻着,到了地方政府,“道”的主管是“转运使”,主要用来负责财富运转,开始是用它来收夺藩镇钱谷,时间久了之后,它也被怀疑了,因为他确实行使着唐朝藩镇的权力。于是,赵匡胤就在转运使下又设了漕司、宪司、仓司、帅司,再往下的府、州、县都派了通判,名义上的副手,实际上是监军。

即便分权到了这个地步,赵匡胤还设置了一项注意——防。职能部门的制度都设置妥当,但是如何监督官员行使这些权力呢?赵匡胤设计了官、职、差三分离。官位仅代表级别,职位代表荣誉头衔,而差则代表只是临时差遣。此之外,还有考核国家官员的审官院和考课院。审官院主要考察在京为官人员,而考课院主要考察地方官员和幕职,也就是地方官员。这种考核成为磨勘。一年一考,三考为一任。此考察,不考核政绩,只考核有没有犯错,只要没错,一般都会升迁。

赵匡胤独具匠心的设计,影响了后面许多朝代。

他还设立了御史台,也就是言官,唐朝的言官是直接对着皇上说话,给皇上挑错的,而宋朝的言官则要背对皇上,面对同僚,并且还有各种硬性规定。“月课”,百天之内没有弹劾任何人,或者罢免或者降职,或者受罚,总之,不能当好好先生;“辱台钱”,只要敢于奏请弹劾,无论是否属实,一律有赏。宋朝的官员那么敢说话,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激励机制。

经过赵匡胤的深思熟虑,国家权力机构体系已经初见雏形,剩下的就是要知人善用了,而这点要比设置繁杂的职能部门体系要困难得多。因为最难揣测的就是人。是否忠心,是否有才华,是否能当此重任,都很难断定。

隋朝的隋炀帝虽然好大喜功,却也敢为天下先,他认为出人头地需要公平竞争,于是他开始实行科举制,但这个短命王朝没有来得及将这个制度发扬光大。虽然唐朝也实行科举,但状元郎多出自官宦世家,出人头地的梦想距离平民还是非常遥远的。到了宋朝,这个从前也是老百姓的布衣皇帝决心改变历史,他不许任何皇家宗室、官宦之后参加考试,废除了公荐制度,杜绝了官员联合舞弊的可能。

宋朝的科举考试只有两级,第一级要通过各州的资格性考试,然后到京城礼部报到,进行省试。开宝六年,赵匡胤增加了殿试。从此历朝历代的最高级别科举考试都是殿试,只要殿试成功,就能直接封官受禄,自称天子门生,不必称考官做老师。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主要科目为明经和进士。进士科是所有考试的重中之重,宋朝大部分的宰相都是进士科的优秀者。明经就是古文经书填空,后来变成对经书进行解释,这通过死记硬背就能达到。而进士则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写出一篇文章,这不但考察的是真才实学,还要求临场发挥。

赵匡胤给科举制作的新规定在大宋国土上刮起了一阵读书风,人们纷纷认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一个人能改变一个王朝的走向,一个王朝会影响一个民族的心理。赵匡胤显然做到了这一点。而他为什么能设计这样的权力体制,是有着他自身不可回避的必然性的。

赵匡胤出生在一个平民世家,他在21岁离家出走之前,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他的谨小慎微,无论是从陈桥驿兵变来看,还是在他日后在处理任何国家事务的时候,他都要考虑再三,他对待官员、武将、都是如此的谨慎,从不过分自信,也不过分阴狠。

他的谨慎来自他对自己的了解,他是从一个武将变成一代天子的,一路都是靠着自己的打拼,没有李世民那般流淌着贵族的血液,所以“天可汗”的霸气他没有。正因为从一个平民走过来,他知道作为一个百姓,是不喜争战的,所以他不愿轻易发动战争;作为一个军官,希望遇见赏识自己才华,给予自己展示自己才能的战场;所以,他爱才,没有在平定蜀乱之后诛杀王全斌。

再看宋朝的权力机构,层层分权,不过是为了防止第二个赵匡胤站出来,犯上作乱。在赵匡胤设计的官僚体系中,没有哪个官员能够权倾朝野,功高震主,即使身为宰相,也不例外。

如此繁复的官员体系,流动性如此强的官职制度,就是为了让所有的官员都不可能长久维护自己的人脉,官官相护。各级官员在某个地区任职都会有期限,不给他们勾结地方势力的机会。没有哪个官员能够终身守职,一旦犯错,就会立刻下马。这也造就了一批混吃皇粮的官员。

但是,在赵匡胤的眼里,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比犯上作乱要省心得多。国家可以出得起这点钱财。这些都是淋漓尽致体现了赵匡胤内心的不安全感,他虽然成功的谋取了皇位,但他害怕有一个人像他一样站出来,迫使他让位。

科举制度在宋朝有了长足的发展。首先,要从参与考试的人员结构来说。赵匡胤希望天下所有和他一样才智过人,和他一样出身贫寒的人都能够有机会平步青云。他的个人心愿得到满足的同时,也给了广大平民一个最大的公平竞争的平台,这次不是唐朝时候那个名义上的公平,而是真正的公平竞争。

赵匡胤加了殿试,让所有参加殿试的考生,一旦金榜题名都可以自称是天子门生,立刻加官晋爵,不必再成为主考官的门生,这有效地防止了政治体系中的新鲜血液被党羽之争所污染,也能够让这些新人以最快的速度施展才华;有效地防止了官员结党舞弊,也为皇帝直接培养人才提供了便捷的途径。

但是,谁都不曾料到,就是这个皇帝的不安全感塑造的一个权力分配和人才选拔任用的完整体系,整整影响了中华民族一千多年。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

赵匡胤在公元969年的阴历六月从太原回到了开封,他整顿了京城的各个职能部门,设定了新的运行机制,然后又回到了开封的皇宫之中。此时距960年,他当上大宋天子,已经将近十年了。这十年期间,他只出去过两次,一次是平定李筠和李重进的叛乱,一次就是讨伐北汉奔走太原。其他时间,他都一直待在开封的王城里。赵匡胤的谨慎小心,使他在所有王朝颠覆过程中必经的除旧迎新的血腥都没有,无论是杯酒释兵权,还是削弱藩镇,包括后来官职权力的大洗牌,一切都如春风化雨,不见刀枪血刃,不见腥风血雨、地动山摇。

他不允许任何危及他皇权的人存在,甚至连存在的可能都要扼杀,但即使是生性克制谨慎的他,也没有预料到,正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悄然集结。当这股力量刚刚萌芽时,赵匡胤甚至还需要不断提拔其主要领导人,让他在众官僚中慢慢崭露头角,这是赵匡胤针在当时的形式下做出的反应。

赵匡胤去赵普家“雪夜问策”的时候,他提到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今正有一个人在他榻边酣睡,而养虎为患的他,却一无所知。

赵匡胤一直努力强调自己的宽厚仁慈,这一方面帮助他的帝国迅速站稳了脚,收服了民心,他本人也被挂上了仁德之君的光环;另一方面这个光环也变成了锋利的剑刃,终将让他失去一切,并且给后代子孙带来终生的压抑。赵匡胤的善良和仁义历来为史学家所争论。

世人对李世民的仁政一致赞扬,因为唐太宗的仁政是建立在玄武门之变的基础上的,他有着能够对亲兄弟都下得了手的狠毒,他有足够的霸气。和唐太宗比起来,赵匡胤的宅心仁厚缺乏一种内在的力量支撑,就算宋朝也能够南征北伐,但每次倾巢出动的兵力背后则掩藏着国内兵力的虚空。宋朝初年的强大更多的是外壳,唐朝的建立是在隋灭的基础上,虽然隋朝短暂,但也是一个物资积累的时期,接手的唐朝的根基也更容易扎深,唐太宗时候经过了唐初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恢复一些精气。宋朝却完全从混乱征战的五代十国走来,多年的战火已经烧尽了一切富饶,如今的大宋,树木虽大,但根基尚浅,国内的人心虽然统一,但存疑心者也不在少数。这时太祖皇帝的宽厚善良也为自己和后代埋下了祸根。

十年了,从33岁,到43岁,人生最宝贵的十年已经转瞬溜走了,而赵匡胤的征战之路却仍然充满了坎坷,他需要加快步伐,当他的目光抵达北宋的南方边境时,他的决心也在慢慢生长。他举目四望,国界之内,一片祥和,他终于想好了要下手的地方。此时的南方,还留下了有南唐、南汉、吴越,以及割据漳州和泉州的陈洪进。

当时的南唐,是现在长江下游以南今天的苏皖南部,江西、福建的西部,吴越是如今的浙江和上海、福建的东北部,南汉是今天的岭南两广,而陈洪进在夹缝中生存,没有挤进五代,也没有位列十国,因此也算不上赵匡胤的敌人。

吴越可以排除,钱氏子孙明智坚定地不肯称王,一定要当赵匡胤的虚职兵马大元帅,而且随时进京面圣,赵匡胤对这样的附属也就不再强求。剩下的就是南唐和南汉,从地理上看,南唐与宋疆界相邻,只有一江之隔,而且素来知根知底,一旦起兵,志在必得,只不过是收服需要的时间和完整程度不同而已。此时,赵匡胤却跳过了这个近邻,而把目光放在了两广一带的南汉。这是一个看似绕远道的举动,因为南汉地处岭南两广,此地天气酷热,地势险要,而宋军人生地疏,攻击它的难度堪比西征后蜀,在很多人看来,赵匡胤这完全是舍近求远的举动。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看问题,才会发现这个想法的意义所在。赵匡胤的主要目标终究是富庶的南唐,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对南唐采取合围之势,一旦拿下南汉,就可以彻底包围南唐,如果李煜想要逃避,只有乘船出海一条出路了。最重要的是,此举将严重打击李煜和南唐的信心,彻底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人的内心都会对所有的事情划分轻重缓急,对于没有退路的李煜,当事实如铁山般压在他身上的时候,才能击碎他所有的幻想,让他接受现实。

对待南唐和南汉,赵匡胤和他的幕僚们的情绪也是不同的。将目标锁定南汉,他们目露凶光,那种隐忍已久的愤怒已经燃烧了他们整个心灵,使他们变得迫切的渴望征战,对南汉刘氏一脉,那厌恶与鄙视已经积压了太久了。对南唐的李煜,他们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惜,反而不像这般厌恶。

处理完内政的赵匡胤不禁感慨时光如梭,在不经意间十年悄然流逝,而赵匡胤又把目光转向了四邻,西面的后蜀虽然历经两年坎坷,也算是收入了囊中,北面的北汉虽然力攻不下,御驾亲征也无功而返,但如今北汉除了当做北宋防御契丹的挡箭牌之外,它的日子也不好过,君臣离心,民不聊生,加上赵匡胤班师回朝之日顺手迁走的万余户人口,恐怕令本来国弱兵弱的北汉更加雪上加霜了。契丹也一时半刻还威胁不到大宋的江山。

相比寒冷贫瘠的北方来说,南方的诱惑要大太多了,即使生性谨慎的帝王,也还有着人类特有的不满足。既然能够从平民走到皇帝的位置,那么他想要的,绝不仅仅是后周的疆土,他要的是开疆拓土,扬名立万,他要的是称霸天下,流芳千古。

这也是这位宽厚善良的君王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即使小心地克制着,不能随时流露,但他在遥望南方那片片富饶的土地时候,眼底的精光还是难以掩饰的。这是本性,也是君王的最高理想,是乱世中新的战火,也是新生的希望。

多年的地方割据,藩镇征战,已经让国家的经济发展大大停滞,如今,这位帝王的一统梦想或许会给苍生社稷带来百年的安乐,百年的繁荣。这是帝王的心愿,也是这位布衣帝王作为百姓的时候,最大的心愿。没有人愿意连年征战,妻离子散;没有人愿意尸横遍野;没有人愿意看着庄稼被毁,忍饥挨饿,流离失所,他在内心深切地渴望着那片能够带来百姓安康的天堂。这注定了宋王朝和大唐帝国的不同,宋朝一直没有唐朝的霸气和开放,只是小心谨慎地守护着生死追随的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疆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头顶的晴朗宁静,自然也不会像被逼造反的朱元璋那么残酷阴鸷,那么狠绝。

南汉覆灭

南汉第一任皇帝是刘陟,他每年修建宫殿,奢华无度,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宫殿的修葺和装饰已经豪华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此人还爱好酷刑,不仅使用古代留下的各种酷刑,还增加了水狱,岭南人民称他是“真蛟蜃”,他的后代每次登基都会把其他兄弟赶尽杀绝。待到赵匡胤把目光锁定南汉的时候,正值刘当皇帝。

十六岁即位,堪称年轻有为,南汉在他的手上,比以前更强盛了,原因是刘的父亲在公元948年突然出兵楚国,苦战三年之后,夺得了宜州、连州等地,还打败了全盛时期的李璟。

把百分之九十的高官都变成了太监,他宠爱一位波斯女人,赐号“媚猪”。此次赵匡胤出兵再也不要费尽心思地寻找理由了,他这次攻打南汉完全是替天行道——吾必救此一方黎民。方向一旦确定,剩下的就是要遴选人才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个身影,此人步履轻捷,神情英悍,连笑容都如刀刃一样锐利,这个人是潘美——大宋第一名将。其战功、战绩均遥遥领先于任何人,而曹彬则是天下第一良将。

潘美是河北大名人,父亲是一个普通军校,他起步很低,但胸怀大志,从后周开始崭露头角,到陈桥驿兵变时,他敢于一个人先回开封。在宋朝确立后,他又单骑入陕,带回了赵匡胤的宿敌袁彦,其胆谋可见一斑。

史书记载,赵匡胤兵变回到开封,进后周宫殿发现了柴荣的两个小儿子,赵普认为要斩草除根,而潘美的沉默换来赵匡胤的回答——即人之位,杀人之子,朕不忍为。潘美认为:“臣与陛下皆北面事周世宗,劝陛下杀之,即负周世宗,劝陛下不杀,陛下必疑我。”但他仍然把周世宗的一个儿子抱回家,当做自己的侄子抚养,从此赵匡胤和潘美都绝口不提此事。潘美也会追名逐利,争夺功勋,但他没有泯灭天良。

至于潘美的功勋,和曹彬比较而言,曹彬灭南唐,而潘美灭南汉,南汉是长途奔袭,难度更大。平南唐时,潘美是曹彬的先锋,很多胜仗都是潘美的战功,平定南唐之后,潘美又转战北方,为赵匡胤第三次征讨北汉,那时的潘美正值全盛时期,战场上势如破竹,成功近在眼前之时,传来了“烛光斧影”,第三次北征戛然中止。赵光义灭北汉之后,潘美成为第一任留守大将,和杨业亲密合作,成为抗击契丹最强大的屏障。

此时的潘美正跃跃欲试,然而,赵匡胤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不是让潘美披挂上阵,而是立刻南下,让李煜给刘写一封信,劝刘投降。李煜真的写了,因为战火还没有烧到南唐,所以尽管他看似承受了屈辱和讽刺,还是写了这封劝降信。刘收到信后暴跳如雷,扣押了南唐的使者,并且回了信,李煜看了之后,把信转交给了赵匡胤。此时的刘已经开始行动,他派兵进攻宋朝的道州。

直到这个时候,潘美才接到了进攻的命令。潘美传信给内线发出行动的信号,一封匿名信悄然送到了刘面前,然后刘赐死了忠心耿耿而且有远见卓识的内常侍邵廷绢。这时潘美才动身,宋朝向南扩张的第一战就此打响。就当时的形势而言,南汉版图巨大,在宋朝初年经济实力、军事实力都得到了大的发展,但不容潘美忽视的是,南汉地广而他的兵马很少。赵匡胤给了他潭、朗等十州兵马,而宋朝的精兵都被编入禁军,留下的不过是各路厢军,乡兵。

潘美进兵的第一个目标是富州,他迅速地攻克了这里,然后攻陷了白霞,紧接着是贺州。到了贺州,刘着急了,他想要点将,却发现沙场名将已经被诛杀殆尽了。于是第一权臣龚橙枢带着皇帝的安抚圣旨来到贺州,但官兵对此十分冷淡。此时,皇帝只好求助于宿将潘崇彻,老将的牢骚还没发完,刘就换上了伍彦柔,率领一万多人的伍彦柔被潘美的伏击所伤,他被活捉之后被潘美砍头示众了。

拿下贺州城的不是潘美,而是负责调用军用物资的文官转运使——王明。潘美认为攻城不仅消耗时间、财物、更重要的是人员损耗大。王明直接带着自己手下的千名兵丁,他们武器不全,就那么拿着锹、铲、各种工具,填平了护城的壕沟,攻下了贺州。这时,潘美才明白,赵匡胤只给自己十州兵力的原因。

此时的北方也不太平,契丹带六万精兵突袭定州。赵匡胤派田钦祚带三千兵马守城,力挫契丹,获大胜。

开封城里,赵匡胤又出演了一幕杯酒释兵权的酒会,这次主要的目标是符彦卿、石守信、高怀德、武行德、王彦超、郭从义等十二个年过花甲,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他们唱着悲伤的歌走出了开封城——漫洒英雄泪,揖别帝王家。想当年金戈铁马称雄壮,不过是胡乱厮杀,咱家一把刀,今天刀放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切莫道种豆反得瓜。赵匡胤的帝王心术没有人能明白,当然在南汉征战的潘美也不会明白。

只要冲进番禺,战争就结束了,这时刘启用了潘崇彻,命他守住贺州,但真正的关塞是韶关,那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刘不知道。刘的大象阵法不仅没有挡住潘美的进攻,而且正是大象带着宋军冲过了韶关,刘派出马迳做最后的反抗,马迳修葺了他们心中的最后屏障,但那充其量不过是一道栅栏,一把火之后,兴王府就在潘美眼前了。

想到了逃跑,他让一个叫乐范的太监为他准备一艘大海船,他想带上自己喜欢的女人还有珍宝从海路逃跑。但是在诱惑面前,面对落跑的皇帝,那群臣子选择了背叛。就这样刘请降,潘美见了使者,却没有回复,他直接把刘押回开封,任赵匡胤处置。

无路可逃,连投降都没有回应,而他的负隅顽抗也以将军丁植廷的战死告终。面对入侵,刘决绝的烧毁了宫殿的所有财宝,这也让潘美的命运从此打上了阴影。宋军入侵,不仅为了开疆拓土,也为了那成山堆积的财宝,就像是后蜀孟昶的财富一般,它们可以支撑军队继续征战,是赵匡胤用以安神的灵丹妙药,而潘美却没有带回财富,因为他慢了一步。在开封的朝堂上,刘自然地把烧毁财宝之罪推到了自己的权臣身上,他的卑鄙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公元971年,赵匡胤用布帛拴着刘的脖子,拉他去太庙献俘,然后就赦免了他,封他为右千牛卫大将军,爵位是恩赦侯,从此他就过上了侯爷的生活,只是还在监控的范围内。到了赵光义的时代,这个人更加主动讨好,在赵光义要攻打北汉时的践行宴席上,刘说了这样一番话“朝廷威灵远及海外,四方降王今日尽在座中,旦夕间太原刘氏又至,臣因率先来朝,原得以执鞭为降王之长。”这番吉利话让赵光义龙心大悦。后来刘于公元980年死去,年仅39岁,对外宣称是病死。

潘美受命征讨南汉,他领兵奇袭各州,虽然兵力不多,但依然能大获全胜,一面是潘美的判断准确,用兵得当;另一边则是南汉皇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南汉将士军心涣散,所以才会出现安抚圣旨到来了,士兵们却等不来军饷的场景。刘生活极度奢华,而且宁愿一把大火毁掉祖宗基业,也不肯分给任何人,不给他的士兵,也没有留给赵匡胤。

潘美虽然带着弱兵出征一个国家,但能够在长途奔袭、客境作战的情况下掳回南汉皇帝和权臣,也自有他的一番智谋。但是因为最后没有带回南汉的财富,让赵匡胤心生不满。相较于王全斌,潘美自己战绩卓越,最后却没有带回赵匡胤期待已久,甚至已经盘算好用途的财富,再加上后人的扭曲改写,本来应该和曹彬一样战功卓越的潘美,就这样日渐为世人所忘记了。

而刘这个荒淫无度、狂傲自大的南汉国主,最后落得个降王的结局,虽然在开封过着侯爷的生活,但年仅39岁就病死开封。当年他在金银珠宝装饰的宫殿里大杀战将的时候,是否预想到自己会有这样悲凉的命运呢?

限制武将权力

陈桥驿兵变之后,赵匡胤僭越了臣子之礼,在众位将军的簇拥之下,半推半地做了皇帝。依照前朝的惯例,为了稳定人心,表现自己的大度和宽容,他依然启用了前朝重臣范质、王溥和魏任甫为丞相,用来维系整个国家的稳定,同时不至于让整个政治体制因为突然的更换皇帝而出现瘫痪。

这三位老臣也知道自己是前朝臣子,在辅政方面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在赵匡胤面前还是时不时地提到周世宗,这让他十分的烦恼。但是,他明白几位老臣年事已高,对此也比较包容,只是在他们时时刻刻拿出周世宗威胁自己,批驳新朝的施政纲领时,赵匡胤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打压这帮老臣的嚣张气焰。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明白,对他们宽容不是因为皇帝懦弱,也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天子的威严。

这里需要简单介绍一下事件发生前的历史背景。在宋代之前,丞相凡是上朝,皇帝必须在左边的台阶下面,文臣首位的地方摆放一把椅子,丞相落座之后再议事。如果需要丞相发言,他才会站起来,而且整个朝会期间,皇帝还要给丞相赐茶,让他一边讨论政事,一边喝茶。这体现出丞相所拥有的权力有多大。按照这种惯例,赵匡胤的大殿上也有一把丞相的椅子,但是不像以前,每个丞相都有椅子,他只给岁数最大,资格最老的范质准备了椅子。

某天早朝的时候,范质朝拜完之后,按例坐在了大殿台阶下唯一的椅子上,他听着朝堂上的议论,偶尔喝口茶水,但是不多说话。他知道言多必失,在官场上厮混了大半辈子的范质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宋朝的朝廷相对其他朝代来说,很民主。在早朝的时候,每个官员都可以随意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争论甚至争吵都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是直接攻击皇帝,都可以继续讨论,而赵匡胤则是树立这些朝廷议事模式的典范。

当时的范质还像往常一样端坐在自己的丞相交椅上品茶,而赵匡胤扫视着悠闲的丞相。赵匡胤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大殿内的数百名官员顿时就没有了声息,整个殿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然后赵匡胤问,范丞相,你的看法呢?

听到了赵匡胤的问题,范质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赵匡胤跟前,开始陈述自己的答案,赵匡胤听完了范质的回答之后,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就让他归位了。范质谢恩以后,倒退回原来的位置,打算坐下的时候,发现椅子被撤掉了,此时他已经做出了坐下的姿势,眼看着就要摔倒在朝堂之上,幸亏旁边的王溥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强没有摔倒。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丞相不急不躁,他没有赵匡胤预想中的暴跳如雷,而是平静地站在了原来放椅子的位置。

范质心里很清楚,皇帝趁着自己回话的功夫撤掉椅子,不是一个儿戏,而是一种态度,这就是要剥夺朝堂上丞相的特权。范质再也不能坐在椅子上看群臣议论政事了。这实际上是赵匡胤深谋远虑之后表现出来的温和手段,这个手段背后掩藏的实际用心让范质心惊胆战。

除了剥夺相权,赵匡胤再次端起了酒杯。当初他目送开国的将军和元帅们远去,即使是慕容延钊,也被剥夺了和他战功匹配的荣耀。当初慕容延钊、韩令坤一道进京述职,但换来的是冷水浇头,当他们知道,韩令坤的职位由石守信代替时,还想着石守信一直是皇帝的下属,而自己当年曾经和皇帝平起平坐,如今一旦飞龙在天,就必须要忘记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起码要疏离一些,才能够让他的皇位更加稳固,让所有人都不再拥有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和权力。而石守信接任要职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再次被皇帝请上酒席,上演一幕小型闹剧。

如今正值用兵之际,江山还没有稳固,四邻还没有完全臣服,潘美征战南汉的脚步还没有终止,那些驰骋沙场的大将,战功赫赫,虽然不及慕容延钊一般留下史诗一样的神话,但是也是大宋战场上的骁勇战将,但是,没有人能理解帝王的心,也没有人明白帝王心中深深的不安。在战乱四起的今日,在北汉未平、南唐依然沉睡在眼前的当下,赵匡胤又开了一场酒宴。

他又一次上演了一幕杯酒释兵权的故事。此次的主要角色是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天平军节度使石守信,归德军节度使高怀德等十二人,与上次相比,这次多是节度使,而且战功没有前次的主角那么卓越,但是在大宋立稳根基和开疆拓土的行程中却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当这些将军们正雄心勃勃地希望自己为帝王尽力驰骋沙场,赢取生前身后功名的时候,帝王的邀请函就已经到了眼前。

心虚的是符彦卿,他就是当年那位在赵匡胤浪迹天涯的时候,将赵匡胤拒之门外的人,他一直因此事而担惊受怕,赵匡胤的一串笑声就揭穿了他的困扰。赵匡胤在一次酒酣耳热的时候,当众问符彦卿,为什么拒绝他,符彦卿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好多年的应答——一勺浅水岂能容纳神龙耶。赵匡胤没有再追究。但符彦卿的心中,这事依然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而在此次邀请之列的郭从义却有颇多怨言。他军人出身,骁勇善战,心地正直,坦坦荡荡。他叙说了自己的功劳,赵匡胤的回答却是——此异代事也,何足论也。这已经过去了,不值得再提。于是,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已经辛劳多年,疾患缠身,需要解甲归田,重回故土。和九年前一模一样的情景。他们凄凉的歌声传遍了京城,也就此作别赵匡胤,送走了自己的将军梦。

无论是撤座,还是再次上演美酒与兵权的故事,赵匡胤无非都是在不断加强中央集权,他不断地把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自己一个人的手中,甚至正常的征战将军手中都不能有他认为过多的兵权,以免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再次上演,悍将夺主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方面他对武将的权力严加限制,一旦成为名将,或者说只是小有名气的战将,赵匡胤就会立刻根据将军们的影响力采取温婉合适的方式,让他们放下权力,回归农田。即使身处战乱,即使还需要这些将军们冲锋陷阵,但为了帝王的安眠之夜,他也要将一切做到最前面。

赵普落马

平定南汉之后,众人都以为赵匡胤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唐了,当初先拿下南汉,也是为了威慑李煜。但是,这位深藏不露的帝王却有着自己的打算,他立刻在长江上游,也就是汉阳地段囤积重兵,而南唐就在长江下游,这么看来赵匡胤是要一鼓作气,攻下南唐了。

但是宋军没有顺风而下,据说当时李煜真的很害怕,他写信给赵匡胤要求自降一级,并且送来的大批的贡品,而此时的赵匡胤居然好像就满足了,他收回了在汉阳的部队,对南唐很宽容,这种宽容足足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时间,赵匡胤又在做什么?难道是国内又有风起云涌?还是北方的契丹不断侵扰?抑或是他突发重疾?都没有。历史记载,宋朝一片祥和,国内经济发展,国外四邻平静,没有战祸,赵匡胤也没有染上重病。

他开创了中国的殿试,就在他的讲武殿上,把皇帝的面试当成了终极面试,天子门生的说法也从此开始。而对待附近的国家,他也没有过多的动作,除了给南唐的君臣下了小小的绊子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和契丹正式互通贸易。至于宋朝的政治体系,也因为更换宰相而重新洗牌,加封了赵光义为开封府尹外加晋王,就是这些烦琐的事情拖住了赵匡胤和宋朝整整三年。如果长江对面的不是李煜,而是一位力求自保的君主,那么三年的时间足够南唐加固工事,发展经济,壮大军事实力了,虽然不一定能够真正地抗击宋朝甚至反败为胜,但至少也能够让赵匡胤大伤脑筋。但对面的是李煜,想必是无须顾虑。

赵普在人们的心中一直是一个正直的丞相,他志存高远,深谋远虑,任何时刻都和赵匡胤配合得天衣无缝。生性谨慎的皇帝,对这位辅佐自己登上帝位的大臣有着特殊的依赖,即使他犯了错,赵匡胤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一次,是公元971年,南汉还未收入北宋,三司使赵珌告发赵普,说他违反国家法令,贩运木料,赵匡胤大怒,这怒火不再像上次那样直接打掉了雷骧德的门牙,而是直接质问宰相王浦,赵普应当定什么罪?王浦笑着回答说赵珌诬陷宰相。赵珌被下放汝州。

第二次,李煜送来了五万两白银给赵普,但是两利相权取其重,赵普没敢要李煜的贿赂,直接送给了赵匡胤,赵匡胤的反应则是——可以收下,记得向李煜写信致谢。此次是赵普奉命收受贿赂。而当李煜再次朝见赵匡胤时,赵匡胤多赏了他些金子,这些金子的数目恰恰是五万两白银。李煜再不敢做任何僭越的事情,对赵匡胤的宽厚也感恩戴德。

第三次,赵匡胤突然到赵普家,看见他的墙边摆着十个瓶子。赵普说瓶子里是吴越王送给他的海鲜,打开一看,全是金子。这一次吓得赵普连忙跪倒,声称自己不知道里面是金子,而此时赵匡胤却哈哈大笑,一句“国家大事怎么是书生能做主的”,就将此事带过。这件事追究起来,也算是里通敌国的证据,足以治赵普的死罪了。

赵普独做宰相十年,即使犯了像上面那样的错,也能被赵匡胤网开一面,那么最后又怎会落得被贬黜的下场呢?

这要提到赵光义,此时的赵光义是开封府尹,他的权力一直很模糊,当赵匡胤在开封时,他处理的是开封的事务,当赵匡胤御驾亲征时,他处理的是国家大事。他是哥哥的亲信,是帝国稳定的基石,赵匡胤为了这块基石的稳固甚至大力扶植,大力培养,为了让赵光义建功立业,不惜遥授君命,让他崭露头角。

赵光义也确实没有让哥哥失望,黄河决堤,财力不足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裁撤禁军,而赵光义在不动禁军的情况下,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不仅让赵匡胤大吃一惊,还让赵普的戒心大幅度提升。如今的赵光义,已经不再是在哥哥的呵护下,羽翼未丰的雏鸟,他已经在大宋帝国的各行各业,朝堂之上,都渗入了自己的力量。

赵光义不仅和京城的高官都交往甚密,甚至还开始贿赂远在西川的知州,赵匡胤知道了,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他也不能容忍,他也动用了皇权,制止了赵光义的行为。然而赵光义没有停手,他甚至贿赂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田重进,这个日夜守卫赵匡胤安全的人。

当时的赵匡胤一定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兄弟情义在权力面前也变得如此脆弱。一面是和自己相互扶持十余年的宰相,他的命令甚至已经高过了圣旨,一面是自己的亲兄弟,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大宋的各个支脉,随时都可能让大宋乾坤倒转。一国三主,他还怎敢去图江南的安逸和富饶,他还怎敢惦念南唐的疆土,他没有想要弑杀兄弟,但有人已经动手了。

赵普的手上还没有握牢打压赵光义的武器,他就陷入了一场旋涡。首先是一直和自己一起在长春殿候旨的李崇矩不再于长春殿候旨了。李崇矩的女儿和赵普的儿子喜结连理,这里他们犯了一个大错——专权。枢密使李崇矩手握军权,与赵普合起来就等于掌握了宋朝的军政大权,赵匡胤对此不能容忍。于是,李崇矩被降职,理由是收受贿赂,虽然最后查明是诬告,但仍不能改变他降职的命运。

到此,赵光义和赵普的矛盾还没有浮出水面。当年四月,赵匡胤突然下令重选堂后官,并且三年一换,也就是撤掉了赵普的心腹。六月,那位告发赵普而被敲掉门牙的雷骧德的儿子来京告御状,这次,赵匡胤处死了赵普的一个亲信,并且封赏了雷骧德的儿子,这是一种态度——批赵普有功的态度。

最后压垮赵普的人是卢多逊,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赵普的状,说赵普贪赃枉法,说他纵容手下。如果换作以前,这很平常,可能他的门牙也会被赵匡胤敲碎,但这次,赵普被赶出了开封,赵匡胤给了他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挂着宰相的头衔,让他去休假了,至此,赵普败了。

他临走前给了赵匡胤一封短信——外臣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帝忠孝全德,岂有间然。赵普走了,也许他只能陪赵匡胤走这么远,未来的路,他再也不能辅佐这位布衣帝王走下去了。他心里也许并不愤怒,甚至不如那群被美酒稀释了兵权,征战沙场最后却不得不作别帝王解甲归田的老将们凄凉,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在开封城外回望京城的时候,他或许没有多少遗憾。从与赵匡胤相识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看着他从武将到黄袍加身,在薄弱的后周土地上建立大宋帝国。如今,一切都将远去,赵普只能在此拜别。

金陵被围

无论李煜多么温顺,赵匡胤还是决定对南唐下手,这是赵匡胤该做的事情。无论他看起来多么的仁义道德,他的战略部署都不会因为李煜而温和,或者因为自己的宽厚而停下脚步。当然,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多么暴力和血腥,只不过是,赵匡胤说自己想念李煜了,需要他来开封陪伴自己。

李煜不敢去,他的亲弟弟李从善曾带着贡品朝拜了大宋天子,然后就这样被扣押,一直未归。李煜知道,他一旦过长江北上,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不断地“病”倒。后来,赵匡胤的邀请越来越强势,李煜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于是他告诉宋朝的使者——臣事大宋恭敬,原为保全祖宗社稷,如此逼迫,不如一死。他说着就在自己的朝堂之上朝着一个柱子撞去,但是大堂上的文武百官太多了,他距离柱子也太远,因此,他还没有撞到柱子上,就被拦下来,但是,这种姿态已经被大宋了解了。

赵匡胤知道,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不太现实的,那么只好出兵了。只是,他很难猜中李煜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是委曲求全的李煜为什么突然就宣布抵抗了?对付南唐,他是需要像对付南汉一样,大动干戈才能让他投降?还是像吴越一样,等他自动送上门?

其实,李煜也有自己的底线,三年来,他不是没有机会,当宋朝绕过南唐攻打南汉的时候,他的水军大将军林肇仁曾经来找他,告诉他宋朝先灭后蜀,后灭南汉,往返数千里路,现如今去攻打他们兵力薄弱的淮南地段,一定能将失去的江北地区夺回来。李煜没有反应,林肇仁进而说:“当我起兵后,你对外宣称我已经叛变了,如果我能胜利,那么就是国家的胜利,如果我失败了,就说我是叛军,诛杀我的全族,这样大宋也不会怀疑你了。”李煜思忖良久之后,还是写下了给刘的劝降书,林肇仁只能无奈离去。

后来卢绛又来了,他是南唐枢密院承旨兼沿江巡检,他提出了联合吴越,抗击大宋的方案,他一样得不到李煜的回答,他又向皇帝报告了自己的具体方法——放出假消息,说南唐的宣州、歙州等地叛乱,然后邀请吴越援兵,只要他们进入南唐,南唐就发兵截断他们的后路,卢绛再领兵偷袭杭州,这样必定能够一举歼灭吴越。

卢绛的话,换来的不过是李煜的神游仙境,他根本没有听。卢绛长叹一声也走了。最后来的是一个位低言轻的内史舍人,名为潘佑,他激愤上书,看到李煜的过分懦弱仁慈,他把国主比做了“夏桀、商纣、孙皓”,其实,很多臣子都在皇帝们面前说过前两个昏君,但是第三个人的名字触动了李煜敏感的神经,因为他是江南国主,是亡国之君,是一个降王。

李煜怒捕了潘佑,潘佑在狱中自杀了,潘佑的好友户部侍郎李平也被株连,理由是潘佑所为都是李平挑唆,李煜在狱中赐死了李平。虽然这给李煜的名声带来了恶劣的影响,但是,南唐的子民已经不会再震惊了,因为李煜一年前就赐死了林肇仁。那位忠心耿耿要保家卫国的将军,因为赵匡胤的一个离间计谋而被杀害了。

现在,李煜终于要有动作了,他给吴越王钱俶写了一封信,信中邀请吴越一同反抗宋朝,但结局和当初刘给他写信的结局一样,钱俶把信也转交给了赵匡胤。赵匡胤在公元974年通知吴越,要他们直接出兵配合宋军攻打南唐,吴越全国沸腾了,朝廷却是一片沉默。如果南唐灭亡了,那么谁来挡住宋军。这位一向谨遵祖训的国主很快做出决定,听命宋朝,无条件支持,宰相沈虎子大怒,他责问皇帝,怎么能如此懦弱,钱俶于是撤了他的官职。他知道,如果联合南唐,赵匡胤就会先打吴越,那时候南唐也不会出军支援,最后只会落得国破人亡的下场。

赵匡胤在攻打南唐之前,先跟李煜要了一户樊姓的人家,然后以修葺天下方志为名,要了南唐诸州的州志,将南唐的山川地形、户籍多寡都收入眼前,一目了然。然后才因为李煜的“倔强不朝”为名,进攻南唐。此次主帅是曹彬,先锋是潘美。宋军兵分五路,志在必得。

湖口的突破带着戏剧性色彩,南唐军本以为又是来长江边上操练的宋军,突然就打到了眼前,南唐的部队还为他们准备好了大量犒劳的物资和酒肉,以前宋军都是拿了东西,吃了酒肉就回去了,没想到这次却是来攻城略地的。

水军大将林肇仁已经被处死了,没有人能挡住宋朝水军的步伐了。李煜眼看着南唐四壁受敌,却无能为力,这时候,曹彬的军队已经攻到了采石矶下。那群北方人在采石矶上修建了一座南唐人看起来非常不可靠的浮桥,然后就这么冲过了采石矶。选择此地的就是那位樊姓人家中的一个落地举人,那个举人曾一度想要议论国事,希望李煜能励精图治,但总是失望而归,最后隐居采石矶一带,打鱼为生,也为设计这浮桥埋下了伏笔。

战争是一种充满了奇幻色彩的艺术,出手迅捷的潘美,加上冷静稳重的曹彬,这对战场上的好搭档,让北宋大军迅速到了金陵城下。

另一方的李煜启用了皇甫继勋,据说,这位将军在李煜的盛怒之下,被守城的官兵砍成了烂泥。他不仅不敢自己对敌,而且不让那些已经准备好偷袭宋军的士兵们出城。就这样,金陵在宋军的连绵攻势中僵持了五个月。如果,赵匡胤派的主帅不是曹彬,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主帅,这时候都会忍不住要攻城,但曹彬没有,他容忍李煜派出的江南第一大辩才——徐铉,两次北上,到北宋去求和。这位江南才子站在大宋的朝堂上,质问江南何罪之有,恼羞成怒的赵匡胤终于撕下了自己的面具,吼出了一句传世之言——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此时,南唐的十万水军败下阵来,金陵孤城边上演了一次决绝的偷袭,奈何宋军早有准备,偷袭的军队最终全军覆没了,宋军在尸体堆里,发现了很多将帅的符印,原来最后出战做敢死队的,都是将军们自己。

这时曹彬开始装病,他拖住了宋军进城的脚步,此时金陵已经油尽灯枯了,曹彬和将士们约法三章——破城不妄杀一人。曹彬此时佯装虚弱的背后,是赵匡胤赐予的天子之剑,狰狞地望着所有的部将。公元975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一切都结束了。

南唐覆灭,宋军的攻势锐不可当,赵匡胤的用人艺术也算得上登峰造极:锐利如尖刀的潘美跨江大作战,既要当先锋,又要护住和主力军队之间联系的生死浮桥,他的军事才华和战斗力显现得淋漓尽致。而曹彬,这位看似毫无功勋,冷静持重的主帅,在最后发挥了极大的稳定作用,攻城意味着人员的伤亡,意味着财产的破坏,而曹彬的冷静换来了个相对完整的金陵。这对于渴望财富的赵匡胤来说,十分重要。

而南唐方面,主战的大将不在少数,他们忠心为国,但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水军大将,也逃不过一个小小的离间计,死在自己的君王手下,而后来不断提出抗战的将相官员都被拒绝,南唐就这样不断地错失了自己的生存机会。直到宋军来袭,直到金陵被围,直到这一切都结束,从此江南成了大宋的一部分。

兄友弟不恭

赵匡胤无疑取得了极大的胜利,他从21岁离家出走,到成为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从当初一个仅抱着传宗接代的理想的毛头小子,到如今不仅做到了光宗耀祖,而且能够留名千古的开国皇帝。他的路,走得如此辉煌,但是辉煌背后呢?上苍似乎是公平的,在给予了他极大的满足和荣耀之后,也不断从他身边拿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的赵匡胤已经50岁了,他得到的和失去的一样多,这位自古以孝道为先的皇帝,在自己生平第一次做主将攻下了滁州城时,他的父亲半夜叫门,他没有开,结果父亲病死了,他没有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即使身为帝王也难以回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让人充满了遗憾。陈桥驿兵变,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一步登天,黄袍加身,从此天下姓赵,而这一年光景刚过,他的母亲也随之病逝。丧母之痛,为人子女的人之常情,即使能掌管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却留不住自己母亲的生命。

攻下湖南之后,他第一次征战国土之外的疆域,但是自己的亲密战友,战功卓著的慕容延钊却去世了。攻下后蜀,虽然他拿下了天府之国,但需要用两年的时间平定祸乱,还失去了民心。南汉刚被攻下,正当他要长吐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至亲兄弟和自己的贴身谋士之间存在着矛盾,他要做出艰难的选择。这都是他的痛苦,此时,他荡平了南唐,剩下的选择仍然艰难,每一个都让他压抑和窒息。他建立了浩荡的功业,却也带来了无尽的凄凉和哀伤,这是他当初的梦想吗?这是他在黄袍加身的刹那能够预想到的未来吗?

哀伤和喜悦交替冲击着他的内心,公元976年的阴历正月,李煜投降北宋,当年二月,吴越国王也来了,他到开封亲自朝贺,南海边的子民都希望自己的国主能够平安归来,他们甚至在西湖边的宝石山上建造了“保俶塔”,祈祷自己的国主能够平安归来。

不知道是吴越人民的真心感动了上苍,还是吴越一贯的合作态度感动了赵匡胤,总之,赵匡胤对钱氏格外友善,他保证:“兵马大元帅在进攻南唐的时候有攻克常州的大功,所以我甚是思念,你可以来我开封,待一段时间,就会让你回杭州。”赵匡胤给了钱俶隆重的优待,接待这位吴越国王的人不是惯例的晋王,而是赵匡胤的长子——赵德昭。

赵匡胤也没有食言,在钱俶来到开封一个月之后,就放他回去了。在此期间,对他也是周到照顾,没有半点怠慢。在一次酒席间,钱俶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心愿,也留下了赵匡胤的誓言“誓不杀钱王”,但赵匡胤突然之间变得苍凉,他的话后半句是——尽我一生,保你一世。只要他赵匡胤在,就能保钱氏周全,而在他身死后,就不能承诺太多了。

如果说这是对钱王的承诺,不如说更像是赵匡胤的一声叹息。

对于生命,这个帝王感到的悲凉,令人甚至怀疑这位如日中天的君主是否有预知命运的灵验异能。他放了钱王,因为他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做。

钱俶临走,赵匡胤给了钱俶一个包袱,要他在路上再打开,钱俶主动要给当赵匡胤当西行洛阳的扈从,但赵匡胤说南北风俗各异,天气也要转热,你就先回吴越吧。钱俶当场哭了,请求以后三年来朝拜一次,来给赵匡胤谢恩,赵匡胤还是拒绝了,他表示,山高水远,来往不易,需要的时候,用信件联络。

钱俶就这样回国了,在路上他打开了那个赵匡胤给他的黄色小包袱,里面都是群臣要求赵匡胤留下钱俶的奏章,他们要不战而拿下吴越,钱俶看到这些大宋臣子的奏章,突然感动得泪流满面。从此以后,他更加死心塌地地臣服宋朝。历史记载,钱俶回到杭州之后,不再于自己的西北殿居住,而是搬到了东殿,认为西北殿是赵匡胤的方位;他勤于朝贡,以表忠心,但他不知道,那位万世敬仰的大宋皇帝已经开始踏上了福祸未卜的归乡之路。

赵匡胤没有按照惯例让晋王守城,而是留下儿子德昭和三弟光美守护开封,自己带着晋王和文武百官一起涌向洛阳,他在父母的陵前悲伤恸哭,巡视洛阳,拜望赵普,此时的赵普虽然位任河南三城节度使,但是一直在洛阳闲居,不理政事,赵匡胤拜望老友给自己留下了温馨的回忆。回到京城之后,他突然宣布要把皇城从开封迁往洛阳。此时“群臣莫敢谏”,即使大家内心非常震惊,但也没有人敢劝诫,但终还是有一个人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个人就是铁骑左右厢度指挥使李怀忠,他说开封有漕运,洛阳没有,无法运粮,府库重兵都在开封,不能轻易动摇。

赵匡胤没有理会李怀忠,真正着急的人来了——赵光义找到赵匡胤,他举出各方理由,说明迁都的各种弊端,认定开封才适合大宋的发展。开封的地利其实确实不适合做都城,因为四面都是开阔平原,比起洛阳,和赵匡胤规划中的西安,都要差很多。但是赵光义一句话问住了他的哥哥——在德不在险。皇帝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历来称道的人心被自己的亲弟弟拿来堵塞自己。

赵光义此时在教训他的哥哥:守护天下,坚固国度,靠的不是天险地势,而是人心。在战乱中生活了很久的赵匡胤完全可以踢开弟弟,拿出李煜的例子佐证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根本不理会他,甚至可以像汉武帝一样,直接将他发配边疆,体验人心和天险孰轻孰重。但是赵匡胤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胜负已定,只是在弟弟离去的时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晋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原来赵匡胤什么都知道,后人说他的体制造成了大宋的积贫积弱,他的防御造成了冗兵冗费,原来在他的设计中,他什么都清楚,他也曾想做出努力试图改变一些不利于江山社稷的措施。

但是赵光义的一席话让皇帝哑口无言,不是那五个字有多重,而是如今的赵光义已经羽翼丰满,赵匡胤虽贵为帝王,也要考虑自己这个已经能够权倾朝野的兄弟的言论了。赵匡胤此时的心情很低落,帝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于是,他想回到自己的出生地走走。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他找回了儿时的小石马,把它埋在了祖坟处,以后在那里建了他的陵寝。临别洛阳,他又一次回到父母坟前,这一次他更加悲伤恸哭,他拜别父亲——终生不得再朝拜于此矣。正值强盛之端的帝王此次的洛阳之行和对吴越王的嘱咐都掺杂了太多的凄凉和对未知命运的应和。

从客观角度来看,赵匡胤迁都是合乎情理的。首先开封四面都是平原,一旦敌军入侵,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挡,而且这里很可能四面受敌,他当时提出这个建议,是已经慎重权衡过洛阳和开封的利弊了。另一方面,迁都可以削弱赵光义的势力,因为赵光义的羽翼是以开封为核心向全国蔓延的,一旦迁都,晋王势力必然被削弱。而且此时接见吴越王使者的任务已经由历来处理此事的晋王变成了赵匡胤的长子德昭,也就是说,赵匡胤此时已经开始着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了。迁都以后,他就可以顺利地将皇位传给皇子,但这一切终究因为赵光义的一言而罢手了,这足以证明了在赵匡胤的心中,弟弟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以至于历史上不断纠缠的金匮之盟,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三征北汉,未竟的事业

最后,赵匡胤积极的准备出兵,进攻北汉。前两次他进攻北汉,其中一次甚至是御驾亲征,但都没有啃下这块硬骨头。这第三次北伐,是赵匡胤在显示自己的实力,还是他从根本上认为北汉是大宋版图上必须要有的板块,抑或是他是为了证明自己倾尽所有也要拿下曾经让自己两次没有成功的这块土地,没有人知道。

但是,可以知道的是,赵匡胤确实没有按照他自己的行动规律来做事,以前,每当大宋消灭一个比较大的国家,他都会有两三年的时间来消化,解决当地的矛盾,处理当地存在的各种问题。发展民生,让那些土地上的子民从心中彻底归属于大宋。

但这次刚刚平定江南的大国南唐之后不到半年,赵匡胤就要出兵北汉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当时的北汉已经到了国弱民困的地步,不再是一个富饶或者强大的国家,占领北汉的好处远远没有南唐带给北宋的礼物实在。要攻打北汉实际上就是与契丹为敌,对于当时宋朝的人民来说契丹的威名即使没有亲身体验,但也都所耳闻,而赵匡胤真的准备好对战契丹了吗?

历史就是这么不可捉摸,在赵匡胤推动历史的进程中,总有一些是他也不能控制的部分。战争一旦开动,人就会失去理智。对北汉的征讨,从赵匡胤枕边不容他人酣睡的个人心愿迅速变成了宋朝朝廷,甚至百万子民的共同心愿,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人人都知道北汉不堪一击,人人都知道,北宋必胜的结局。

公元976年的阴历八月,赵匡胤终于下达了北征的命令,这是他第三次挥师北上,这一次赵匡胤命令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作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徽北院使潘美是都监,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广义是都虞侯,郭进是行营马步军都临,此次北伐兵分五路:第一路由郝崇信、王政忠出兵汾州;第二路是阎彦进、齐超等部出兵沁州;第三路是孙晏宣、安守终出兵辽州;第四路是齐彦琛、穆艳章出兵石州;第五路是郭进率兵出代州。五路军队齐头并进,进攻太原。

这一次,宋朝和前两次比起来,国力更雄厚,兵力更强大,战将更加轻车熟路,宋朝用的是百战精兵,承接着平定江南的虎狼之势力,打算一举攻下太原城,彻底攻占北汉。北汉的刘继恩现在已经无法振作兵力了,他集结了为数不多的守城部队,向契丹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是,现在的契丹和当年火速支援北汉的契丹已经不一样了,首先,它已经和宋朝互相通交了使臣,有日常的礼尚往来了。然后是刘继恩的北汉,近年来已经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刘继恩抱着一线希望向新任的契丹皇帝求助,希望他能够看清赵匡胤的真面目,帮助自己击退宋兵。

再看宋朝的出场大将,都是驻守西北边疆多年的老将,他们对进攻太原轻车熟路,有的甚至不止一次带兵杀到了太原城下,这样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其次,潘美、党进还有其他众将领,都是锐不可当的战将,他们如同锋利的尖刀,渴望着将北汉撕成碎片,这场战争中赵匡胤派出的都是轻扬勇猛的战将,没有温和善良的曹彬。

当年九月,契丹也给北汉的刘继恩回应,契丹皇帝派出了南院宰相耶律沙,冀王塔尔带领契丹重兵前来支援北汉,援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有的信号都表明一场血战近在眼前,处于巅峰时刻的宋朝军队和刚刚从辽穆宗昏庸中解放和苏醒过来的契丹铁骑将直接交锋,两军对垒,生死难卜,北汉花落谁家也很难预料,这场战争的结局甚至可能改变历史的方向。那些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将士甚至感到身上膨胀的血脉,那是大战前的兴奋和激动,那是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恶战的恐惧,每个人都处于一种被激化的状态,人人都在期待两个北方强国的终极对战。

就在所有的人都感到危险临近的时候,一个消息如同惊天霹雳,掀起了千层浪。这个消息足以震天动地,足以让数万宋朝兵将在瞬间僵住——他们的皇帝死了。那位英明神武,雄才伟略的帝王,不可一世的皇帝,那位在他们出征前还为他们送过行,本该还在开封的皇城里等着他们凯旋的皇帝,竟然离世而去了。

赵匡胤的突然死亡引起了极大的震动,首先是已经兵临太原城下的宋朝部队又硬生生的折了回去。遗憾的是,赵匡胤征战北汉的愿望,到死也没有完成,他在自己的雄兵猛将就要占领太原城,攻下北汉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赵匡胤终究是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当初他决定在平定南唐这个大国之后第三次北征北汉,是为了让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来分散国内某个异军突起的力量对自己的威胁。没有人能够比拟的胜利,带着对大宋威望的无限提升,这样一个征战的胜利,能够帮助赵匡胤在对大一统无限渴望的人中提升自己的权威,使自己君临天下的霸道无人能敌。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英明的皇帝就这么悄然离世了,甚至他的死也成了千古疑案。如今,无论现代人如何的扼腕叹息,如何的绝望畅想,这个皇帝的死去都是截断北伐的原因。而他终究没有在宋朝的开国期间实现他一统天下的梦想。

后蜀、南汉、南唐、吴越、甚至湖南地区,赵匡胤已经奠定了南方的版图,北方的北汉在两征未果之后,最后一次本已势在必得。而就在北宋军队空前强大的时候,因为一个人的突然死亡历史的轨迹就这样改变了。这是命运的捉弄,也是天然的巧合,也是未来几百年内,汉民族逐渐走向自我毁灭之路的开端。

烛影夜话

宋朝的一大疑案就是关于太祖皇帝赵匡胤的死,他死得太突然,太具有传奇色彩,所以千年之后,仍然有执不同观点的人为此争论不休,赵匡胤遗留下的公案——斧声烛影,也成为至今都无法揭晓的历史谜题。不同的人根据不同的历史记载,得出了不同的观点,争议的焦点在于,赵光义是否谋杀兄长,得位不正。

无论是赵光义杀了哥哥,谋得皇位,还是赵匡胤硬逼着弟弟继承了皇位,以实现“金匮之盟”的诺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匡胤已经离奇死去了。而赵光义作为兄弟继承了皇位,这有别于一般王朝皇位传给嫡长子的惯例。

话说赵匡胤祭祖归来之后,虽然他个人的情绪充满了悲伤,但是民族热情却空前的炽热了起来,从唐朝的安史之乱开始,中原大地上已经混战了222年,这二百多年里,再也没有平和安定的生活。异族大举入侵,那些游牧民族,不断掠抢中原日益微薄的财富,割据政权的散布,四分五裂的土地烽火四起,都使得中原文化不断的衰落。

横空出世的赵匡胤只用了十七年的时间,就让中原和江南重新统一,四川地区的后蜀,岭南和两广地区的南汉,以及吴松一带的吴越都被纳入了宋朝的版图之中,一统天下不再是梦想。但就当大宋帝国雄心勃勃地进攻北汉,向北发展,甚至胜利在望的时候,赵匡胤忽然死了,连那些攻城的大将都无法理解,一个月前还在践行宴上为大家送行的皇帝,他无病无灾,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如此英明神武,如此雄才伟略的皇帝为什么会陡然间就这么终结了生命。

宋朝的官方历史上,只留下了只言片语——癸丑夕,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也就是公元976年,阴历十月二十日夜晚,赵匡胤死在了皇宫中的万岁殿里,时年50岁。没有记载过程,没有记载原因,只是一个简单的叙述。

人们总是对这些简单得有些过分的帝王去世过程感到分外好奇,而且最后皇位传给了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按照历朝历代的祖训,皇位一般都会传给嫡长子,所以这蹊跷的传位也是让众人不断产生各种猜测的原因。没有人亲历现场,所以,以讹传讹也难辨真假。关于赵匡胤的死,人们都喜欢用“斧声烛影”这段公案对他的死因进行揣测。

这揣测起源于一个和尚的描述,他在《续湘山野录》中说:当赵匡胤和赵光义都是平民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道士,当时赵家兄弟很穷,但这个道士准确地预测出了陈桥兵变,赵匡胤成为九五之尊的日期,因此,赵匡胤很是迷信这个道士。但从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这个道士就不见了,直到他临死前,道士才又出现了。赵匡胤很高兴,就告诉他,自己一直找他,想问问自己能活多久。

道士说:“如果在今年癸丑夜,天气晴朗,你就能再活十二年,如果天气很坏,你就必死。”到了这天,赵匡胤在皇宫的太清阁上遥望天空,天气晴朗,星星璀璨闪烁,他的感到十分高兴,但是突然间天色骤变,大雪夹着冰雹从天而降。这时赵匡胤招来弟弟光义,屏退了宫女太监,两人在宫中喝酒。守在外面的人不断隔着窗户看到赵光义不时地离席后退,三更的时候,两人都走了出来,所有宫人都看见赵匡胤拿着玉斧戳雪,然后跟赵光义说——好好做,好好做。

然后赵匡胤独自回到寝宫睡觉,鼾声震天。到五更的时候,宋太祖死去了。当天晚上,赵光义一直在皇宫中,他马上接受了哥哥的遗命,在哥哥的灵柩前即位称帝。

司马光则认为,赵光义并没有在皇宫过夜,是一个太监找来了赵光义。当晚,赵匡胤死后,他的皇后宋氏命令宫中太监出宫召贵州防御史赵德芳,也就是赵匡胤的二儿子,这应该是让德芳继承皇位的意思。根据司马光的记载,这个太监没有找来德芳,而是找来了赵光义。宋太后见到赵光义很惊讶,然后立刻称赵光义为皇帝,请求他照顾自己母子性命。

再后来,还有很多研究历史的文人都不断根据自己的理解对当初的一段谜团进行解释,而每个人的解释都不可能是全部的真相。因为越往后,人们对真相的掌握就会越会建立在更多的讹传基础上,这样,想要获得真相也就更是难上加难。

而对这段疑案人们不断的追究是想证明什么呢?在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天平,天平衡量的是赵光义获取皇位的手段是不是正当。

往前追溯,从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中或许能看到事情的端倪。从开封祭祖回来,赵匡胤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他在公务繁忙的时候还能抽出时间来一个月内“三幸光美府邸”,古代皇家制度中,皇帝是不随便到某个大臣家里的,包括自己的兄弟,对于皇帝的到来,那是“圣眷优渥,高厚隆宠”,而这也是个信号,赵匡胤要栽培三弟赵光美。

赵光美登上大宋政治舞台的作用只有一个——牵制赵光义。当初赵匡胤狠心拿下了赵普,打破了政治平衡,让赵光义一个人强势起来,但是赵匡胤并没有后悔,因为如果当初打压了赵光义,那么权倾天下的赵普也会让他进退维谷。现在,赵匡胤想扶植光美,以牵制光义,这是完美的想法。赵光美没有根基,没有功劳,但只要帝王扶持,就能像当初扶持赵光义一样——赵光义西征后蜀时,赵匡胤遥授君命,甚至连地图都给他画好,标注得一清二楚,只要赵光义照做,就立下了赫赫战功。

如今,光美虽然没有根基,但赵匡胤也可以像扶持赵光义一般,如法炮制,他可以成功地制衡二弟,又不至于一人独大。随后,光美让德昭接见吴越王,让德芳做当日酒宴的主持,把儿子们慢慢推上政治的舞台,赵匡胤的设计堪称完美。

但是,赵匡胤的疏漏就在于,他没有料想到自己一向温和善良的二弟会忍心痛下杀手,他没有料到,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兄弟已经受够了这样在一人之下的感觉,迫不及待地想要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对于赵匡胤的突然离去,最后一片痕迹就是“群臣谒见万岁殿之东楹,号恸殒绝”,群臣痛哭,然后是皇帝的风光大葬,赵匡胤的谥号为“英武圣文神德皇帝”。

元代人修订的《宋史》中给赵匡胤的定论是——“五季乱极,宋太祖起介胄之中,践九五之位,原其得国,视晋、汉、周亦岂甚相绝哉?及其发号施令,名藩大将,俯首听命,四方列国,次第削平,此非人力所易致也。建隆以来,释藩镇兵权,绳赃吏重法,以塞浊乱之源。州郡司牧,下至令录、幕职,躬自引对。务农兴学,慎罚薄敛,与世休息,迄于丕平。治定功成,制礼作乐。在位十有七年之间,而三百余载之基,传之子孙,世有典则。遂使三代而降,考论声明文物之治,道德仁义之风,宋于汉、唐,盖无让焉。乌乎,创业垂统之君,规模若是,亦可谓远也已矣!”

无论赵光义是怎样获取皇位的,无论赵匡胤是死于疾患,还是死于兄弟之手,这次突然的死亡确实给北宋带来了深重的影响,不光是那些已经攻到太原城下的将军垂头丧气地撤了军,更多的是未来几百年的轨迹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民族的命运是否也随着这一次的陡然转弯而有所下滑,都是未知。

赵匡胤的离去,带来了国运、朝纲的重大改变,拉开了中原大地无法回避的灾难。如果赵匡胤再多活十几年,也许一切都将不再一样。但是历史没有如果,这不过是后来人的绝望猜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