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坦然面对
按排东方丹阳上大河工,确实欠妥,不是明智之举。一向老谋深算、精于世故的殴阳新也认为这步棋走的太蹩脚。其实这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原本也没这个想法,他原本就不想这么做。这段时间他一直感到愧欠东方丹阳,是他间接把他从教书位置上撤换下来。如果当时他不点头,不松口,独孤法就会另找下家,就会被安排到其它学校,也就不会出现后来的万箭穿心,丧明之痛。他嗟悔无及,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鬼迷心窍,利令智昏所造成的。这么些年来,他的自我感觉总是特别的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除了上苍的垂顾,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自己的福大、运好、造化大,脑瓜子灵光。他能跟紧领导的脚步,看准领导的脸色,把握领导的脉搏,才有了今日之辉煌。幸运不是天天有。这一次,他倒运了,遭劫了,失算得离奇,弄巧成拙输得一塌糊涂,使得多年的夙愿化成泡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掌打去了他“修炼”多年的根本,做出傻得不能再傻的蠢事来,能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新。从而酿成一场大祸,葬送了女儿的宝贵生命,所付出的代价是多么的惨烈,让人心里滴血。怪谁呢?怨谁呢?人常说:人无他求品自高。还不是自己争强好胜,为了自己的一私之利,搞得人亡名裂。
他对不起女儿,正值青春年华,就成了自己官场欲望的牺牲品,这么悄无声息地葬送在自己的手中。当初,他气恨女儿不知好歹,敢跟自己对着干。一直以为她所说出的死呀活的,只是一时的气话,请死怨活的事只是做做样子,一定程度上吓唬吓唬人而已,不可能当真。没想到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儿竟这么倔犟,对感情那么执着,说到做到,为爱情不惜自己的生命,真他妈的傻,真他妈的有种!当初他更恨东方丹阳,是他打乱了女儿的平静生活,无形地给自己的仕途设置障碍。现在,冲他对女儿的一片真诚,一往情深,一腔真情,他不恨了,随之产生出感激、愧疚的心意,真实地感到对不起他。女儿能有他这份纯真的情,纯真的爱,在天之灵也会得到慰籍。
想到女儿,他的眼里就会涌动泪花,泪眼涟涟,经常充血而且混浊,顺着眼,目光也没有先前那般有神,有时死人般的停滞不动,怅然若失。他遗恨,他后悔!世上什么东西都有得卖,唯独没有后悔药卖。早知如此,当初成全他们多好啊!怎就没看到东方丹阳的好来呢?只怪自己瞎了眼!后来他在心里早已冰释前嫌,想跟东方丹阳推心置腹地谈谈,苦于没合适的机会。
现在他感到没能同东方丹阳好好谈谈已错失良机,再谈为时已晚,没这个可能,也没这个必要了。显然,他们是不可能握手和好而把酒言欢的。事情已很明朗,东方丹阳对过去的事肯定是耿耿于怀,铭记在心,对自己抛去的橄揽枝是漠然置之,毫不领情。可想而知,他心口阻着一口痰,憋着一股怨气呢!迟早会爆发出来的。一旦爆发定是惊天动地。这不,终于按捺不住了吧!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物呢!连老主任在高压面前已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眼看败北了,这小子一上来就抓住了要害,握住了命门,说出的话滴水不漏,具有一定的扇惑力和杀伤力。让他堂堂支书的决策倾刻失去效力,也让他威风扫地。从他含沙射影的话语中已看到他的矛头所指,刀枪相向,已是公开向他宣战。假如不把他嚣张气焰打下去,他的颜面何在,威信何存?这些丢失皆可,乌纱帽还不保呢!妈的!他殴阳新这辈子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官里有名,民里有字,其它地方不说,单就码头大队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这次,竟栽在一个“小八旗”的手里,让他颜面尽失,灰头土脸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这么些年来,他殴阳新何曾受过这种屈辱?真是时事弄人,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二猴翻上了。”他这样的愤愤不平,嘴里嘟咙着。“老鼠偷睡大狸猫——胆大行粗哩。”“都是他妈的独孤书记造的孽!”他又气骂道。
此刻,他知道了祸尾根起,是独孤书记纵容自己把产量一个劲地往高报,往上吹,还许诺什么副主任,全家脱产,都成国家户口。还保证无事,一切有他撑着。现在倒好,出事了,他脸上挂不住了,脚底板抹油,拍拍屁股溜之大吉。自己呢,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搭上了女儿的性命不算,还搞得上面不开胃,下面不舒心,自己整天也不遂心。
刚来的挂农业帅的副书记是个没有一点“活套气”的主,拌再多的“泡打粉”也发醇不起来,板死人了,活脱脱被大山芋塞的两头不透一点儿气,不管你怎么解释都没用,只按上报产量的比例下达上交任务,铁板钉钉子,碇板刮不掉,老太爷说情都无效。狗日的标准“一根筋”,吃他妈的“一片肉”。这下好了,不完成任务上面不让,要完成任务,下面的空头太大,没法补。牛皮吹大了,吹炸了,不好收场了。眼下,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灰溜溜下台,一条是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也要把任务完成,保住“乌纱帽。”
经过连日来的深思熟虑,他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只要人还在台上,一切就皆有转机,一切也是皆有可能。有了权,就能有一切;有了权,也能改变一切;有了权,说话就能灵,连放个屁都是香的;有了权,也就是人上人。失了权,就什么也不是。为了这个人上人,他殴阳新苦挣了几十年,那能这么轻言放弃,说丢就丢,说不要就不要的。他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拱手相让,付之东流。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得不折不扣地完成上面下达的任务。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只是要谨慎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筹粮这件事可马虎不得,还得徐徐而为之,不可操之过急。因为开头就不顺当,不吉利,出了东方丹阳这么个刺头,冒失鬼,纯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原本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可他倒好,得寸进尺,得欲加劲,话来话去就要跟我列队见阵。我没找他,他倒先找起我来了,也太妄狂自大、目中无人了,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呢!既然你无情,也怪不得我无义了。我可不管你们队以前一层不变的习惯,直接就上大河工,让你尝尝辣酸汤,非叫你腑首归强,认死我,求着我。这可是你找着我,就别怪我翻眼不讲情面了。你不是狠吗?你不是能吗?你不是本事大,能说会道吗?我让你到河工上背车绊、抱大锹,那可是广阔天地任你去尽情作为,有本事尽管显吧!等你们上了河工,我再去筹粮,保准轻轻松松,毫无阻力。殴阳新为自己的巧妙安排沾沾自喜,也为对触犯自己尊严的东方丹阳实施报复而自鸣得意。“小子,我们走着瞧!”
东方丹阳不是傻子,能不知道按排他上大河工是蓄意报复?他心里明镜似的。可他不在乎。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苦点,累点,可年年挖,人不也这么过来了么?再说也不是他一个人,别人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别人能吃的苦我为什么就不能吃?不管怎么累,别人能受我一定也能受!我是人,别人也是人。人,就要有骨气,不能当孬种,说了怂话没人给钱,只要是你遇到了,滩上了,不管事大事小,都得坦然去面对,躲和让是没用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大项临到你头上,你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你还不如昂首挺胸勇于担当,任它砍,任它剁,你还不失为一条汉子!否则,人会骂你孬种,软蛋,没出息。这就是有骨气和没骨气的区别。通俗说,宁愿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可这挖河工不就是苦点累点么,跟死还搭不上边呢!就让人感到那么的心惊肉怕么?
有的人家为了不上河工,请客送礼,早早地找干部,疏亲托友,好像河工就是战场,就是杀场。有那么可怕吗?搞得人心慌慌,无形地带上恐怖的色彩。本队有个二十出头的不伙子,长得蛮标致,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真正到了风口浪尖上时,平时的豪言壮语不复存在,早已不翼而飞,他现象了,他软蛋了,皮不孬肉不孬就是血孬!人们都这样骂他。该他上河工,他能躲到床肚底下不出来,后来被用棍子捣出来还是押上河工。干了几天,他怕苦怕累就装起病来,开始,医生不明就理,把他当真病,用真药,可总是不见成效,病情不见好转,还有恶化的趋势。医生认为这是不应该的。最后诊断,他这是赖病,掉蛋病。便想了个“促寿”主意,打针时说:“这是我刚领的新药,再不管用我也就无能为力了,我只能出证明让你去大医院就诊了。”过了一会儿,问他感觉如何?他爽快地回答:“这药管用。好多了。”医生听后破口大骂:“你标准装病,真药无效,汽水独管!你这到底是什么病?”这就留给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有人半途跑掉又被抓回去,洋相百出,什么玩意儿都有。
东方丹阳知道,人生在世,揪心的事,不顺心的事很多,哪能让你称心如意,随心所欲。所谓的心想事成,万事如意都是嘴上说说的吉利话,顺心话,祈盼话,还能当真?很多事情都是牵着你,推着你,赶着你,撵着你,逼着你向前的。这次上河工,有几个是自觉踊跃报名参加的?都是按排到头上肯也三不肯也四(是)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哪能容你被窝里放屁——自如腔儿。说好话不能把年撮过去,说怂话也不能把事越过去。
东方丹阳自接到通知后,就忙碌起来,还忙的不亦乐乎。整理小车子,叫妈妈帮着收拾所需衣物,又去割枝条,跟爸爸学编车箥箕,编跳板。每年这些事都是他爸爸东方国做的,队里开他工分。别人说不会编那是借口,编不好才是真的。再说都准备上河工了,队里也不按排他们农活,让他们歇上一、两天的,他们也想充分地利用这难得的宝贵时间好好地玩一玩,哪还有心思蹲在那低头拔拉着。谁都知道弄河工的苦,那可是卖人肉的交易。看他们这两天好歇好玩好乐和的,赶明儿可有着剐肉刮骨熬油的日子在等着他们呢!干部也不忍心再叫他们自己去拔弄,编个东西比“出宫”还难,巴滋巴滋的,好不容易“别”出一个还东歪西扭的丑死万人不说,能有用也还罢了,假如再不能用,那就是更懊恼的事了。倒不如直接按排东方国编织利索呢!既快又好。
还有这些上河工的人,也要在一起碰碰头,商量商量还有什么需要的,该家里带的,他们不会向队里撇撇嘴。该队里出的,他们分毫不让,一定要带走。各样事情都要想到了,不能遗忘。“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出外那么远,难来难去的。工程开始了,就得脚打屁股头,没日没夜的,要是缺了什么,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队里对他们的需求也是尽量地予以满足,凡是能帮上他们忙的,能为他们服务的,队里决无二话,倾其所有,竭尽所能。这就是后方支援前方。
东方丹阳不知道需要些什么,还缺少些什么?这次他和上官勇都是新手。上官勇还弄过一次小河工,他对河工可是一片空白。家里应准备的都给他准备好,队里该要的,也就不烦他操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全由几个老战士、“老麸子”同干部去交涉。庄稼人把挖河工的人叫作“麸子”。
他们上河工的时间已定下来了,就是今天,不能再更改。再挨再磨再拖拉,八更八点也得走路。今天不走,明日还是如此,所有事情还得从头做起,还得这样催,还得这样赶。这是弄河工人的习惯病,去时磨磨叽叽,慢慢吞吞,一步挪二寸,走走停停,站站望望,真像是背井离乡的情景,很有恋恋不舍,充满了故土难离的味道。假如工程结束,验收合格,放工回家了,各人的脚底板就抹油,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就是下“坠子”下刀子也挡不住他们的归心似箭。白天也好,夜晚也罢,他们都会马不停蹄的夜以继日往回赶,可谓思家心切。干部们都会说:上工要象放工那样多好啊!不用烦心,不用劳神。所以上工时,他们巴不得一下子把他们送走,一是完成任务。二是消除麻烦。自打上河工人员确定后,队长会计就不得安宁。刚去的新手还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晓得要。烦人的还是那些身经百战的水利老战士,这样要到了又要那样,一天不走一天就有得要,就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这些个“老麸子,”都是个“老油条,”只要他们想要的,你就不能不给,不能不满足,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死磨硬缠,不到手就不走,你有法子你就想。所以,定下日子这天,队长会计天大的事都得停下来,哪怕饭不吃,觉不睡,使出浑身的解数,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班人催出庄去。出了庄圩,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出了庄圩,他们再有什么零星微不足道的事也就算了,不好再回头,自认倒霉。谁叫自己想的不周全呢!
上午,东方丹阳又到街上买双“烈士”鞋。已有两双,他要多备一双,以防不够周转。买好后,他觉得无所事事,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逛,头脑里几经波动想到秦岚岚那里去坐坐,后来还是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去干嘛?是告诉她自己上河工了,还是告诉她自己解放军战士没当成,很轻松很“幸运”的当上了水利战士!其它的还能说什么?说自己与她分别后,活的不顺心?说自己旧情复燃的一段刻骨铭心?怎么开口?他与她情谊已尽,缘分已了,再去也显得淡漠无味了。藕断丝连已毫无意义和价值。他无奈的在脸上飘过一丝嘲弄的叽笑,摇摆几下头,跚跚地走回来。
刚到家门口,东方丹亮就高兴地打趣他,“哎呀,终于回来了。你买双鞋子怎么这么长时间,好像走了千江百里,我还以为乡下集市没有你穿的鞋,跑到县城去买了呢?”
“真是说笑了。一双破鞋子犯得着到县城去吗?真是吃饱饭没处消食了。只是看也没什么大事,就一路上走走玩玩,没着急。”
“快走吧!你没着急我可早就着急了。”
“你着什么急?到哪去?”
东方丹亮从他手中拿下鞋子放在板凳上,“走!到我家喝酒去!”没容东方丹阳多说,拉上就走。
到他家各自落坐后,东方丹阳看就他们两个人,就好奇地问:“没别人?怎没叫上官广和上官勇?”
“我知道你肯定会问,能不叫吗?都有特殊事情。不然,吃虱子也少不了他们一条腿呀!”东方丹亮一边倒酒一边说:“上官广保管山芋种不准喝酒,我也不能强求。就是来了干坐着,看着别人喝心里反难受。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对对,看山芋种责任重大。不能因小失大。看来这几个月准能让上官广得酒亏呢。”东方丹阳又问:“上官勇呢?”
“上官勇嘛,今天又去相亲了。”东方丹亮把自己的酒斟好后,把酒壶放置旁边说:“上次相了一个没成功。人家嫌他是个泥腿子,家庭状况也不过硬。这次是他姑姑给他介绍的。他下午要跟你们一起上河工,这一走就是几十天。所以要抢在走之前相互看一下,心里好有‘数’,是长的还是团的,早做打算。”
东方丹阳笑笑说:“这肯定是上官叔怕儿子经几十天的困苦,风吹日晒的,准是又黑又瘦又难看,他是要让儿子给人家留个好印象,这是对的。几十天的苦干,不知会把人折腾成什样子呢。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你认为呢?但愿老弟这次能成功!”
“能成功当然是好了。只是一天不进你家门一天就不是你家人。关键还在以后相处呢!”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样一样的来。有相识才有相知,至于能不能走到一起,就得看缘分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当面不交谈。”
“只要郎有情妹有意的,有情人终会成眷属的。”
“不尽然吧!”东方丹阳不以为然很伤感的叹了口气。“这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和祈盼。‘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对美好爱情所发出的真诚呼唤。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只能是说说而已,实属遥不可及。”
东方丹亮无意间触动了他的敏感,很是不安。人会说:伤口结了痂,不能揭,会疼的。他忙岔开话题。“对不起,丹阳哥。”他端起酒杯,“我们喝酒吧!今天你要上河工了,我过几天也要走了。原想还能在一起玩几天,可你们走的这么急促,连这么几天都不让。丹阳哥,我这一走,要好长时间才能见面。我会想你们的。”他很是伤感的说。
“我们也是。”东方丹阳也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来,权当我给你送行了。你走的时候,我就不能送你了。此时此刻此种背景,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借你的花献你的佛了,提前与你别过。一切尽在酒中。”
他们在相互碰了一下以后,都一仰脖子饮尽杯中酒,轻轻地眯起眼睛,感受着醇香的液体攸攸然然地滑过舌头,喉嗓里滑滑的,润润的,直达腹间,又有一股暖流在轻轻浮动,随后扩散至血脉中,悄悄地在潜行着,鼻吸里,丝丝的香醇徐徐地游蕩着......由此顿生出一股奇异莫名的感觉。
“丹阳哥,河工上可是个苦交易,人伤了可是一辈子的负累,要当心呦。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东方丹亮显得很担忧,也很同情,兄弟之情溢于言表。
东方丹阳领会他此时的心意,他不能让气氛这么消沉下去,欢愉地说:“没事。自顾自还能顾不过来么?那我还有什么用?放心。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他很羡慕东方丹亮运气好,能幸运成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这是多么光荣幸福的事!当中还省去了繁琐的政审程序,又是多年来难得的一回。体检合格的人数竟然达不到上面分配的人数,实属罕见。这还政审什么?两个都是根正苗红,理应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可叹自己命薄,时运不佳,要不是自己眼睛近视,也该同他们一样,走出家门志在四方,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经风雨见世面,风口浪尖去闯一闯。他接着说:“丹亮啊,我们在家里你就不要焦心了,都是庄邻庄舍的,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我们几个也就是这样子了,典型的庄稼汉。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只想过个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你就不同了,一个人出去,难啦!到了部队上,都是天南地北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可要好生照顾好自己。跟战友们搞好关系,广结善缘。老人们都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要知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俗话说:‘留得人情千日在,人生何处不相逢。’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跟人家互帮互学,以求共同进步,共同提高。切记,酒肉穿肠过,朋友心中留。”
“丹阳哥,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东方丹亮端起酒杯说:“今天就我们兄弟俩喝,我是个直扛头人,喜欢直来直去。我想也就不分什么敬还是还了,反正我就准备这一瓶酒,每人有半斤不高不低的才舒服。你下午还要走路,以不喝醉为原则。丹阳哥,你看怎样?你可不要说我小气,抠门呦!”
“这你说哪里去了,不就见外了吗!这话就是我要说的话。要不,我们兄弟平时配合得怎就那么默契呢?”东方丹阳高兴地说:“就那么心有灵犀呢?我赞同!喝如意就好,喝多误事。再说我还有重要任务呢!”说完,自潮地讪笑两声。
他们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也不管谁起杯谁应杯,端起杯子向对方示意一下,往嘴里一倒,对方也不怠慢,立即跟行。吃着喝着,谈着笑着,好不开心,好不畅快。全然忘记前面等待他们是什么!对他们而言,喝酒就是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快乐,更是一种特别的享受。它不仅仅是舌头和口腹的享受,重要的是精神和灵魂的享受,飘飘然舞动起来的享受,入仙境飞翔起来的享受。开始时是客套,数杯下肚,酒酣耳热,精神俱增,感觉来了,话语也就多起来,就有了小感慨,随之天马行空豪情满怀,开怀畅笑的声音在屋内萦绕,豪情万丈的情怀溢满心间。思过去,看现在,话未来,倍感人生坎坷。
“丹亮啊,你很幸运啊!”东方丹阳酒已上脸,红朴朴的。他把一杯酒喝下后说:“你说我们青年人,谁不想出去闯荡闯荡?谁愿意埋在家里伴泥垡头?要出去谈何容易?难啊!就到县城干点事,还要三级证明,没有像样的‘膀弯子’一级都弄不到。对我们来说,你可是天之骄子。你出去了,我们都很高兴,哥们中终于有个鲤鱼跳龙门的。你可一定要把眼放远,有理想,有抱负,有担当。你是我们的自豪和骄傲噢。我们呢,已出去无望,只能在这二亩薄田里翻筋斗了。”东方丹阳心思沉重地说。“庄稼人就是苦啊。每天都是顶着星星出,披着星星归,脚后跟踢着屁股头,一年到头,两年到梢的,那有点闲空子呦,到头来还是连个嘴都难糊上。这不是出了鬼了吗?人说‘卖油娘娘水梳头’,咳!种粮的人还能没饭吃,这多可悲可叹啊!连自己都养不起了,还能去养活别人么?还谈什么支援‘四化’建设?我真的想不通,收的怎就不够吃的呢?”
东方丹亮举杯同他示意一下,喝了一杯后说:“实际上还是收的少啊!现在人的思想没有以前纯真了,爱社如家的人是少之又少,即使有,非但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反能遭人耻笑,说他痴,说他傻,还说他出风头,暗地里得好处,让人寒心。这样,真心实意做事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还有你干活的人还没有不干活的人工分多,人的心理能平衡吗?尖子、靠子,会哄会捧的都能沾到光,得到好处。吃苦肯干的靠边站,什么也得不到,谁还肯去干?你不干,他不干,干嘛我要干?你能混,我也能混,大伙混朝廷,反正又不是哪一家子。有困难,各人躲和让;有好处了,各人抢和上;做事找不着,吃饭爬满桌。你没看到吗?上班做事时挨挨塌塌的,拖拖拉拉的,哪像干活的,都像蛇吃了烟袋油,有精没神的。麦子脱粒到收稻,水稻清场到来年,这能抓住季节吗?收成能好吗?原本收的就不多,国家的一交,然后再鸡刨鸭擦一通,社员能分得的也实属可怜。集体好像大草堆,他也来扯一把,你也来扯一把,各人都来扯,这个草堆再大,能经几扯?”
“这些都是极不正常的现象。我要是有机会,能给我施展的平台,不是吹的,一准消除这些怪现象。我还真不信这个邪呢!哪有女人不生娃,哪有土地不产粮的,我一定会带着大伙过上好日子,每天的大米饭小鱼汤吃的饱饱的。还叫他想吃干的就干的,想吃稀的就稀的,不吃重茬饭都行。”东方丹阳又自潮地讪笑笑说:“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说说而已,纯是放空炮。”他停顿一下后继续说:“我跟你说呀,能出去就是好兆头,出去了就有了用武之地,就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不管能否成功,总得试一试。像我们大队出去的人基本上都是参军后提干的,他们出息了,有用了,这与他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所以要好好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并不是说出去就一定飞黄腾达,但总比埋在家里的机遇要大,拚搏总比站在原地更贴近辉煌和精彩。这得有饱满的激情,有激情就有动力,有动力才能出奇迹。你可不能辜负大好时光和难得的机遇噢!”
东方丹亮也喝尽杯中酒,非常赞同东方丹阳的说法,“丹阳哥,正如你说的,庄稼人要想出去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么死啃书,十年磨一剑,等候金榜提名。要么参军。有后台的庄稼人微乎其微,廖若晨星。对上苍恩赐给我的好机遇,好平台,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树雄心,立大志,脚踏实地。人会说: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士兵。我一定奋发去努力,去拚搏,争取做出成绩来,让世人看看,庄稼人的孩子不单单只是种田的,照样干出事情来。不敢说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起码要为家乡人的脸上争光。”他见东方丹阳不住地点头微笑,他话峰一转说道:“丹阳哥,我走后,你们也要和我一样,振作起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做个强者,做个勇者,用乐观的态度看人生,去笑对人生。我们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过我的日子,只要我坦荡做人,就其乐无穷。我就是要让自己过得有滋有味,活得有滋有味,就要为自己开掘一眼永不枯竭的幸福泉。说到福,各有各的层次,各有各认识,我有我的认识,我有我的境界,知足常乐。我就活得洒脱,活得自在,自我感觉好就行,比什么都好!”他把两人的杯子重新斟满,端起来向东方丹阳示意一下,放到嘴边,就听“嗤溜”一声,酒被吸进嘴里,咽进肚里,拿起筷子夹一筷菜放在嘴里大嚼特嚼一番咽下后说:“其实,社会就像个大舞台,人生就像一场演出,我们都是演员,只是分工不同,所担纲的脚色不同。既然人生的布幕已经拉开,每个人就得认准所担纲的脚色,尽力去演好他。”
“你这个比方贴切也确切。”东方丹阳赞同地说:“人生这场戏很长,永不落幕,只是演员退场有迟早。而在演员中,有的是顺从自己,有的是取悦观众。”东方丹阳也仰头喝尽杯中酒。“你放心,我是个诚实尽心的演员,明确自己所充当的脚色。我国是个农业大国,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农民。我也不是特殊人,也没有特殊技能,我自认为自己的最大优点,就是从不攀比。人比人,气死人。就不能去比,也不要去比,没有绝对的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各做各的事,各过各的日子,没有必要去羡慕别人来增添自己的烦恼。好坏只不过是位置不同,生活方式不同而已。我认为,该富不得穷,该穷不得富;命有三分,不起五更;听天由命,做到随遇而安,自得其乐,一切随心便好!”
“对啊,就不能比。哪个不想好?‘别人骑马我骑驴,仔细思量我不如。待我回头看,还有脚力夫’。”
“知足者常乐。”东方丹阳剥两个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说:“可世上哪有知足的人,因而也就乐不起来。庄稼人种田喊苦,工人做工喊苦,教师站在讲台前喊苦,工作人坐在办公室里喊苦。没有人不喊苦的,做哪行怨哪行。其实就是心未安稳,那山总比这山高,生在福中不知福。跟小孩子似的,大热天的,放在树荫下的小木床上,凉快快的,可他还一个劲地吵闹,不识好。当时我就想,这多舒服啊!要是我呀,保证不吵不闹,不要人哄,不要人带,安安稳稳睡觉。反过头来想啊,自己小的时候,很可能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闹的更凶呢!有比较才能知好坏。我们要是早知道什么是福就好喽!肯定会分外地去珍惜,加倍地去努力学习,也不会把那宝贵时间白白浪费掉,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要是考上大学,该多好啊!现在说这话,什么都晚矣!回过头来没地耕了。还是面对现实吧!所以呢,人还是要看得开想得开,找准自己的位置,认准自己的份量,不要异想天开。你生在农村,就是种田的命,挖河工的料,扒河治水就是你的责职,就是你的义务。谁叫你投胎投错人家?谁叫你天生的苦命?你不认也不行呀,泥鳅翻不起浪的。要说这世间呀,能够超然脱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不是说后浪推前浪吗!时代固然好,可大家未必真的成为后浪。人这一生,能够泛起几朵浪花就属于大能了,而我们大多数人,能冒个把泡泡就不错了,都会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前进,也会被生活的苟且裹挟着生存,怨恨、失望、无助和艰难,这几乎就是大多数人生活的常态。你别认为我消沉,缺乏朝气。你说,像我马上去挖河工了,还怎么去壮志凌云,豪情满怀?也只能是‘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了。总不至于去长歌当哭吧!又有何用?既是标准农民,就注定自己是个悲剧的角色,开头就是残破的局面,让人去布景搭台。现在已让我无法退缩,只有用坚强去顶住命运的卧榻,不能在颓废中危险地沉睡,而是勇于担当起悲剧的主角,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到来,与艰难困苦抗争。美好的梦想将是我奋发向前的动力了。”
“所以要笑对人生,才能活得洒脱,活得自在。”东方丹亮剥着花生米说:“古人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可谁能知道自己能过多大寿,以后会怎么样?重要的还是眼前。就跟走路一样,后面的路已经走过来了,前面的路还没到,关键是现在所迈的这一步要稳妥。这就是个醒悟,不要昨天,不要明天,要在今天。回忆过去,放眼未来,重在脚下,心静天地宽。一个人,不管前面的路多么崎岖坎坷,都应昂首挺胸迎接挑战,也不枉世间走一遭!”
“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东方丹阳把酒倒进嘴里后说:“好多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人活在世上,就得要生存,要生存就得生活。生活的路上有坦途也有泥泞,有美景也有陷阱。即使是平凡的人,他的人生不一定就是平凡的,肯定会充满着挑战。在生活的逼迫下,他也得勇往直前,去过自己的日月。我们刚步入社会,很多东西尚未领略到个中的滋味,知之甚少。但我悟出了这句话的真啼,人活一口气,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无形中,就有双手推着你向前,让你自新,让你发奋,让你努力。也让你觉得,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为了取悦这个世界,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示自己,取悦自己,取悦自己所牵肠挂肚的人,平生所要为之付出的人。这就让人前思后想,让人瞻前顾后,让人身不由己而举棋不定,让人学坏使坏的根源,还有会造成聪明反被聪明的后果。这才有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说法。”
“其实人也不要那么太精明了。整日里手抠脚趾头算来算去的,自个的小算盘打得‘噼叭’响,到后来还是那么长。我认为还是醉里朦胧,稀里糊涂倒好。”东方丹亮沉思一会说:“就跟这酒一样,真也好,假也好,何必去计较!烈也好,淡也好,各有各味道。醒也好,醉也好,淡然一笑。一好百了,百事皆好!这话说的多好!”
“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一半清醒一半醉的过一生,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我没有那风起云涌的本事,也不愿那样的大起大落。我看岁月还是静好。”东方丹阳放下酒杯夹筷菜嘴里。“人过日月,都往好处想,往好处盼,也应向坏处想想,会发生哪些不测事情。哪能都是一帆风顺的。往往坏事比好事多呢!要莫怎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之说?该你走好运时,山都挡不住。该你倒运时,喝口凉水都塞牙。在走上坡路时,要昂首阔步;走下坡路时,要谨小慎微。走阳关道时,要目视前方;走羊肠道时,要俯视脚下。我看这些话颇有哲理。”
酒可真是好东西,既能解忧又增情谊,推杯换盏中享受人生的乐趣,海阔天空中感受友情的温暖。东方丹阳兄弟俩谈着喝着,一瓶酒在不知不觉中已所剩无几,随着酒意的麻木,他们也渐已麻木。
“丹亮啊,我们酒已喝了不少了,话也可能有点多了,不怎么赖听。总之,哥是望你好。我比你大几个月,那怕一天,一个时辰也是你哥!我说话你得听!”东方丹阳充满酒意地说:“这样吧,酒已喝的差不多了,我们同干结束,喝多了不好。我还有光荣任务呢!”
“别呀!丹阳哥,”东方丹亮急了,:“你就是我哥呀,我可一直把你当哥哥。我们可是讲好的,仅此一瓶,喝完为止。我还有事情没有说呢!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请呦?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事情该在没喝酒之前说。喝了酒整个人晕头晕脑的,糊子麻糖的,怎能处理得好?什么事?”东方丹阳见他羞答答的欲言又止,来火了,“你什么事倒是说呀?跟个大姑娘似的。说吧!只要我能办的,一准给你办好。”
“我想请你给我做媒。”
东方丹阳怔在那里,两眼定格在他的脸上。“你小子这是玩的哪一出啊?你要是相中哪个姑娘,去请年岁大的,或者直接去请巧英婶子。打哪想起来找我?我哪会做媒啊?你这不是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子吗?你是不是存心耍弄我,拿我开穷味呦?”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你别生气!”东方丹亮慌忙解释:“我再开玩笑也不能开到你丹阳哥的头上。我们也是几经商讨,才做出决定的。一致认为,只有你才是最佳人选,适合做我们的介绍人。”
“你们!”东方丹阳听明白了,“看来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得了单相思。而是你们已经谈好了,让我当个现成媒。”他笑眯眯地望着东方丹亮,直到把他看得低眉垂眼地低下头去,才大笑起来。“兄弟,你行啊!做这个媒行。吃现成饭,喝现成酒,好啊。难得你们这么看得起我,信任我。这差事我不辞劳苦接了。”他忙催问:“快说,是谁?”
“你猜!”
“这怎么猜!”东方丹阳眉头皱了几下,脑海中不时地迸现出一个又一个人影,当中也有所定格,最后还是摇摇头给否决了。“哎呀,你就告诉我吧。别卖关子了。”
东方丹亮见他实在想不出,就如实地告诉他:“是上官华。”
“上官华!好啊。我刚才倒是想到了,没能吃得准。因为你们单独在一起也没有几次,所以也就没敢确定。”东方丹阳欣喜的夸赞道:“上官华是个好姑娘,开朗,大方,聪明,伶俐,人也漂亮。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说说吧,用什么法子让人家垂青你的?”
东方丹亮羞怯地低下头去,“没用什么法子,我们这是两情相悦,看着看着就来电了。然后就情不自禁地话往一处说,人往一块凑,这也是异性相吸吧!”
“屁话!”东方丹阳笑骂他一句,“异性哪么多,怎不去相吸?偏就你们两个相吸了。这叫缘分,有缘分才能对上眼,才能好上。”
“缘分!对,还是我跟她有缘。千里有缘一线牵。来,干杯!”
东方丹阳同他干了一杯后说:“对啊!老人说,这是你们的姻缘动了。时间都这么巧,这么准确。你要是出去了,就得好长一段时间不与她在一起,你想想看,怎么谈?怎么去相吸?嗨,就在你要走之前,各事对头。怎就这么巧合呢?要么怎说姻缘是天注定的。一点也不唯心。”
“这话我信!你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呢!”东方丹亮回想起同上官华的交往,兴奋地说:“以前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这种感觉,只是从上次收豆子后,这种感觉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强烈。恐怕是我们的姻缘颤动的节奏加快了吧!”
东方丹阳点点头说:“该是你的姻缘,千山万水都隔不断,跋山涉水也要来到你的身边。不是你的姻缘,人到你的檐下,你还懒得开窗呢!老人们所说的婚姻天注定不是没有根据的。俗话说:好汉没好妻,赖汉娶花枝。有那么两口子,怎么看都觉得不相配,可人家配得就很完美。你认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很大,怎么也对不上眼的,可人家偏偏就对上眼了,还看得很舒服。这又应着‘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说法。站的角度不同,看的也就不同。老人说啦,人都是泥人子,在你未出生时,月老就把你这个泥人子同她那个泥人子上秤称一下,你重了就分点到她身上。你轻了从她身上匀点过来补到你的身上,两个保持一样重。姻缘未动时,谁都觉察不到对方,甚至看不上对方,讨厌对方。该到姻缘动的时候,月老把你眼中的一根红线扯出来同对方眼中扯出的红线往起一系,打个结,之间什么就都投眼了,顺心了,就象钥匙投进锁璜,一切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还真是这么回事呢!“东方丹亮猛然醒悟想起什么似的,“你说月老上秤称的一样重,那上官华哪有我重?”
“你以为是体重啊?不是的。月老称的是你命的重量。人不是说:你骨头有多重?就是骨根。按体重,有几个女的能有男的重?这些都不知道,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你动了她也动了,说明是月老的红线抖动了。听你的话音,你们确立关系的时间也不长啊!”
“也就从收豆子以后,我们之间起了微妙的感觉,也就是好感。然后就有事没事常往一起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就是一时不见,心里就感到空落落的,好像缺少了什么。真正挑明关系也就在一个星期前。不过,我们暂时还不想公开。我们这是私定终身,会被人说长道短的。莫说家长,就是周围的人,都不会理解,七嘴八舌的,唾味星子淹死人呢!一下子冒冒失失公布出去,怕双方家长受不了,一时脸上挂不住,再有别人的指指点点,阴腔刮调的,我家还好,上官华家的压力就大了。一时会让她家觉得颜面扫地,过不了心里的一个坎,产生出一时的冲动,一旦说出些过激逆耳的话语,再有好事者添油加醋炒作一番,没味的东西也变得回味无穷,原本光光圆圆的事情能被搞成坑坑洼洼一团糟。一个姑娘家,又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想让她在众人的‘呸吐’中受委屈而难过,那样,我的心里也是疼的。我们经过反复考虑,权衡再三,认为还是暂不公开为好。先做秘密的地下工作,一切暗地里悄悄的进行。这就想请你给我们当地下交通员。当中无人事不成,我和上官华之间的书信往来,就烦请你互为转达。更重要的是,请你能在合适的时候,抓住火候,逐步地把我们的事让双方家长知晓。丹阳哥,这事就拜托你了。不过,千万不能急。急火打不出好烧饼,事缓必圆。只要我和上官华没有变化,都是真心实意的,即使家里有点阻力也不是问题。当中还须你去多周旋,多巧言,这就有劳你费心了。”
“这话就见外了。你跟我是谁对谁呀?这是应该做的事。放心吧,我保证帮你们办的妥妥当当。前题是你们两人要立场坚定,耳跟子不要软。之间要多沟通,多体谅,多理解,多鼓励。你们遇事能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思考,多替对方着想,这已是难能可贵了。天也不早了,宴席再好,终有散去的时候,就此别过了。我呢,先预祝你们心心相印,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东方丹亮端起酒杯,“谢谢!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他们相互碰了一下杯子,仰头同干杯中酒,相互对望了一下,目光中透露出还有许多的话语要说,可又说不出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郑重的握手,满载着千言万语,想通过手传递过去。自幼滚打的兄弟,马上就要天各一方,心里说不出是喜还是悲。他们紧握着的手同时抖了抖,已眼噙泪花,互道声:“珍重!”但愿明朝又是一个艳阳天!
更尽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东方丹阳步履絮乱地来到社场上,别人都已经把东西装好推走了,只剩他和上官勇。上官勇比他早到一会儿,上官一荣把他们的车子都装好了。上官勇的车上是树棒子,东方丹阳车上是两大捆柴,这些都是搭棚子用的。民工棚是民工自己搭自己住。他们也不管这些,见别人都走了,忙不迭地推起车子就要赶过去。上官一荣说:“别急!他们不会走远的。在前面等你们呢。重不重?”他们拿起车把,不当一回事,“不重,不重。”撒欢似的追赶过去。
别的家人送了几步都回去了,可郑素娟的心一直悬着,不时发出阵阵隐痛。她实在是舍不得。孩子刚走上社会就来个“鬼拦头”,锹锨都没拿稳呢,就上大河工,他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啊?郑素娟看看东方丹阳,酒精把他的脸烧得红红的,全然不知道他这是去卖苦力的,等待他的将是什么。真是个傻孩子,啥时能长大!看他远去的身影,心头不时泛起阵阵酸楚,并隐隐作痛,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地落下来。鬼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么宁折不弯的东西。人家能折能弯的好呀,不都会说大丈夫能伸能屈吗?你这直抗头不是自找苦吃吗?这才是报复的开始,以后不知还有多少坎子让你爬呢!还有多少的苦和难等你去受呢!常言说得好,“小儿不听老人言,性命在眼前。”这不就应谱了吗?此刻的她多想去袒护他,多想像老母鸡那样,张开翅膀,让她的孩子藏在她的羽翅下,不受任何伤害,做他们的保护伞。可眼下,她已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祈求菩萨保佑,保她儿子平安无事。
同郑素娟一样不舍的还有上官莲。她名义上是送哥哥的,其实她的心是在东方丹阳身上。她哥是个水利老战士,南征北战的,她一从也没送过,这次一反常态,石破天惊的前来相送,天知道她心落何处?她见留给东方丹阳和上官勇的都是“硬头货,”心里很生气,“你们都在欺负他们小的,欺他们什么都不懂。草和粮食是越走越少,沿途住宿,打铺吃饭,车子是越推越轻。柴和树棒子一直到地头,一两也少不了。只会越推越重,一里轻,二里重,三里推不动。就不能匀开来,各人分担些!开始个个就不存好良心!”她气骂一阵,有啥用?在利益面前,都是自私的,谁会去理会她。此时的她,明知东方丹阳的面前是苦难,可她却是无能为力,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在心里无数次地为他祈祷,为他祝福,为他伤心落泪,......远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地不愿回首,她的心一直空悬着......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月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怨家!你可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