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观气
“三水，你得多留个心眼，虽说我打心底相信凶手不是你，可那徐四是个十足的狡猾胚子，上次被你教训得那么惨，
之后就一直叫嚷着要找你报仇，保不准他这会儿正憋着什么坏招儿呢，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崔涟提醒道。
等二人到达乡公所时，场面当即让他为之一愣，门口两边依次排着共计八名壮汉。
何淼不禁有些心惊，这八人竟然都是健骨境的武夫，竟然在这看门。
“三水，徐家今天派来的人就是坐着这八人抬的步辇过来的。”崔涟微微弓着身子，凑近何淼，压低声音说道。
“嗯。”何淼神色凝重，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刚踏入屋内，何淼便听到了徐四那尖锐刺耳、充满恶意的声音：“我都说了，这些人肯定是何淼杀的。徐大……徐胜还活着的时候，就联着何严一家占了他的房产，这不明摆着是报仇的吗？”
徐四一边叫嚷着，一边挥舞着手臂，脸上的横肉跟着抖动，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
屋内，除了地上躺着的两大一小三具尸体，还有崔志远和徐四两人站着。
崔志远眉头紧锁，眼神疲惫，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厌烦，“等左大人来了，再说吧”
他停下脚步，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淼在他家住了那么久，自己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他下手时虽然狠，但是还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杀何严一家这种事，料想他是做不出来的。
两人被开门的声音惊动，齐齐转过头，望着走来的何淼和崔涟。崔志远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语气沉重地说道：“既然来了，你就看看吧。”
说着，他缓缓让开身形，露出身后那三具早已没了生气的尸体。
尸体体表布满淤青，那淤青的颜色深得吓人，已然变成了深紫色，仿若一块又一块狰狞的伤疤。
显然，死者生前遭受了残忍的殴打，而后又被扒光衣服扔到野外，在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死状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这些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何淼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微微仰头，看向崔志远。
“今日早晨在照云山山脚下，一户路过的乡民发现的。”崔志远回答。
何淼望着叔父一家三口的尸体，表弟何良小小的身躯蜷缩着，死时还紧紧抱着母亲张慧的尸体，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泛白。
尽管何淼对这一家并没有多少深厚的亲情，但毕竟血脉相连，看到他们如此惨死，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唏嘘。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何严一家确实是被我赶出去的，毕竟那是我的房子。但人确实不是我杀的。”何淼坦然回答。
“崔志远，你别听他胡说，不是他还能是谁？”徐四在旁边插嘴道。
“行了行了，徐四你消停会吧，泼脏水泼了老半天了，咋还没完没了了呢？”崔志远今天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被徐四这般纠缠，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自从徐胜一死，乡里各种繁杂事务便如潮水般涌来，堆积如山。
郊外数十具乞丐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又被左青叫回来，跟这难缠的徐四扯皮，此刻他哪还有什么好心情？
工作一积压，说话的语气难免就冲了些。
徐四唬着脸，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很想怼回去，可一想到崔志远那出了名的暴脾气，万一真惹恼了他，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他只能硬生生地强压下怒气，憋得满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却又敢怒不敢言。
“崔叔，这明显是徐胜干的。”
“你看这些鞭痕，密密麻麻，交错纵横，一看就是马鞭所致。全乡上下，就徐胜有马，这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把何严赶出去后，他无处可去，去找徐胜，结果被杀人灭口。”何淼分析得头头是道。
事情的真相在他看来昭然若揭，他相信崔志远他们心里也一定明白，只可能是徐胜所为，不然崔志远也不会这么明显地偏向自己。
但他性格倔强又直接，实在懒得跟徐四这种人装傻充愣，在他看来，越是迁就，徐四就越会得寸进尺。
你越装，他跃跳。
还没等崔志远开口，一道充满嘲讽的嗤笑声突然传来：“信口雌黄，就凭这些鞭印你就能证明是我弟弟干的？”
“左大人，徐少爷。”望着走来的两道身影，崔志远躬身道。
何淼也跟着行礼，一县县尉这官还是挺大的，一县之地的三把手，起码他前世是没有见过这种人物。
他眼神悄悄打量着这两位来人，只见先前说话的男子落后于左青半个身位，相貌看上去有些阴柔，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直缀长衣，衣袂飘飘。
此时，他正微微扬起下巴，斜睨着何淼，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我弟弟虽然死了，但也由不得你随意污蔑吧？”
何淼懒得理会他这副傲慢的嘴脸，只是撇撇嘴，没有回应。
徐少爷见何淼这般反应，轻笑一声，自觉无趣，便哼着小曲，旁若无人地大步向前走去，全然不顾身旁的左青。
“左大人，我有证人！”徐四突然举手打破了沉寂。
左青正揉着眉心，一脸疲惫，听到徐四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带上来吧。”
这一天下来，各种琐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此刻只想快点把事情弄清楚，早点结束这令人头疼的局面。
徐四神情激动，从侧门冲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
何淼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她。
眼前这妇人正是张虎的母亲，当初自己急需用船，还曾找他们家借过，可结果呢？
不仅船没借着，还当面被羞辱了一番。
张母出来后，先是怯生生地看了何淼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赶忙躬身向左青行礼，身体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民女半月前路过何家家门，正巧见到了何严抱着妻女走了出来，张慧当时还搂着腰身喊痛，好像是被何淼抽打了一棍。”
左青挑眉看向何淼：“有这回事吗？”
何淼点点头，确认自己确实打了一棍。
徐四见状，又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看吧，左大人，我就说是何淼干的。”
闻听此言，左青却只是摇摇头，没有争辩，转而道：“就这？”
“打了一棍，就可以说明人是他杀的？徐四你当本官很蠢吗？”
何淼和崔志远一笑，确实如赵玉杵所说，左县尉是个认真的人，办事从不会敷衍了事，哪怕徐四是徐家人也不例外。
“若是有术士在此就好了，我这有药，可以借此看看他的气，判断他有没有说谎。”左青忽的一叹。
何淼闭嘴不语，他虽然是术士，但并不知道术士在滇国的地位如何，而且他也不会看气。
“我会。”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白懿从门前探出头来，她的小脸微微泛红，眼神中透着几分紧张与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何淼身旁，轻声说道：“我会。”
“你怎么来了？”何淼扭头担心地问道。
“我想帮帮你……”
白懿微微仰头，看向何淼，强撑着说道，她努力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怯场，双手却在身后紧紧握拳，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
左青饶有兴趣地看了这小姑娘一眼，眼神中透着几分怀疑。
在这偏远的怀水乡，突然冒出一个声称自己会看气的小姑娘，任谁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他看到白懿手心浮现出丝丝蓝色气丝，才露出惊奇之色。
怀水乡这种小地方，平日里武夫都难得一见，更遑论术士了，如今竟出现了一个如此年轻的女术士，怎能不让人惊讶。
白懿没有回答左青的问题，只是耷拉着肩膀，显得有些怂，她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
左青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墨黑色玉瓶，轻倒出一粒鹌鹑蛋大小的乌色丹丸放在手心，丹丸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然后看向徐四，说道：“徐四，你拿去吧。”
徐四看到那粒丹丸，嘴唇不自觉地一颤，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退缩。
他缩着脖子，眼神慌乱地看向站在左青侧身的徐元。
熟料，徐元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面带笑意：“左大人让你吃你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