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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斩
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破釜沉舟,刘道规扫了一眼众人,刘遵一把撤掉身上的羽箭,一声不吭。
但孟怀玉、向靖眼神却有些躲闪,其他人一声不吭。
孟龙符愿意豁出去,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
这里的人除了刘遵,每个人都有家有口,明火执仗的攻打刁家几乎就是造反,必然牵连父母妻儿。
而且此事成功的几率很小,刁家遇袭,北府军不会袖手旁观,他们可不是刁家的乌合之众。
似乎走入死局了。
就算他们愿意,刘道规也不忍连累这么多人。
“噫,刘新之去哪儿?”刘怀肃疑惑道。
刘道规环视周围,果然不见刘新之身影。
“定是去投奔天师道了。”
刘道规望了一眼雾蒙蒙的山峦,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中对天师道的忌惮,其实远大于刁家。
“我方才还见他向北去了,现在追还来得及!”孟龙符二话不说,带着两人向北奔去。
厮杀了小半夜,还有力气追人,着实强悍。
京口人之勇,名不虚传。
“你伤势如何?”刘道规检查刘遵伤势。
“无甚大碍。”刘遵解下粘满血的外衣,露出一身岩石般的肌肉。
长年累月的劳作,倒是养成了一副铜皮铁骨。
羽箭入肉不深,都是一些皮外伤。
刘道规取来清水洗了一遍,将环首刀放在篝火上烧烫,然后贴在他伤口上了,“哧”的一声,冒出一道白烟,这厮竟然一声不吭,只是眉头皱了几下。
烫了另外一个伤口,再用清洗烤干后的布条缠住。
刘道规检查其他人,一一清洗伤口,包扎。
这年头连饭都吃不上,随便一点儿小伤都能要命。
刘裕是亲兄长,这些人也是手足兄弟。
读书的另外一个好处是心思缜密,知晓做人的道理,这世道最不能辜负的便是人心。
大部分都是轻伤,伤势较重的只有两人,用烧红的刀尖一烫,基本无碍。
对方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又被刘遵先声夺人,吓住了大部分人,孟龙符砸死了一个甲士,其他甲士不敢上来,连刁展都带头逃了,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抵抗。
“不是某自夸,若是有甲胄和战马,我一人都能杀个三进三出!几年前北伐,我跟随都督一路杀过黄河,死在手上的胡人不下二十!”
同宗的刘黑罴拍着胸口,向众人吹嘘往事。
这年头从人名就能看出出身,叫“黑罴”,自然是庶族,但也能看出他的豪勇,面如锅底,身同黑塔,满脸横肉。
其他人也被他勾起了兴致,纷纷吹嘘起来。
半个时辰后,孟龙符押着刘新之返回。
众人的吹嘘戛然而止,眼神中仿佛藏着刀子,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眼见气氛不对,刘新之先叫起屈来,“阿规,我正追寻刁展,为何捉我回来?”
“我看你是去天师道通风报信,来谋害我们!”刘遵一把揪起他的头发。
“你、你血口喷人!”
“天师道究竟有何图谋?”刘道规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奸细比敌人的危害更大。
也不知天师道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他背叛宗族。
刘新之却在这个时候当起了说客:“诸位且听我一眼……天师道的师兄弟并无歹意,仰慕我京口豪杰许久,司马氏得位不正,这天下迟早是……”
话还未说完,“锵”的一声,寒光已然扑面而来,掠过刘新之的脖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头颅从脖颈上滚落,鲜血飙飞,在晨风中化作一团血雾。
砍头颅跟砍树其实分别不大,心中要狠,出手要稳。
刘新之与天师道勾结,不消半年,一大半刘氏就会成为天师道的妖贼。
一个人连宗族都可以背叛,基本没什么做人的底线。
只是这一刀出手完全没有预兆,大出众人预料,眼神中全是惊讶和骇然。
毕竟刘新之也是彭城刘氏。
“叛我刘氏者,杀无赦!”刘道规两眼血红,第一次杀人,心中却并无多少惊惶,反而有些许兴奋。
耳中萦绕着母亲萧文寿的话:大丈夫行事当果决,想清楚了便义无反顾,不可畏首畏尾……
彭城刘氏以武立宗,刘家也一样,常年习武,为了就是厮杀。
这年头杀个把人,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刘新之早年从军,至今未娶,父母不在,家中只有一个弟弟,早就分了家,多年不曾来往,也没人会管他的死活。
刘道规杀他天经地义。
“杀得好,天师道图谋不轨,迟早生出大乱,我等岂能从贼?且今日若是将事情泄露出去,日后牵连诸位。”刘怀肃心思极快,立即出言拥护刘道规。
“方才若是让他逃了,说不准联合天师道的人来偷袭我们。”刘遵一脚踹开刘新之无头尸体。
刘家的人都没意见,孟氏兄弟也没反对,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
大伙儿虽对朝廷不满,但目前还能吃上一口饭,还没到造反的程度,所以并不想真的与朝廷为敌。
永嘉之乱后,天下人的仇恨都转移到了胡人身上,反而同情朝廷。
只是看向刘道规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敬畏。
“多谢诸位仗义出手,到此为止,今日之事,还请莫要泄露出去,以免招来祸事。”刘道规完全是为众人着想。
以前偷柴偷鱼也就罢了,如今杀了刁家的人,性质不一样。
被官府知晓,是要杀头的。
官府对士族高门无可奈何,对付寒门庶族有的是办法。
这也是刘道规杀刘新之的原因之一,不能留下隐患。
“这是何意?寄奴还未救出。”向靖急道。
孟龙符道:“大丈夫行事,义气为先,莫要小觑我等,为了寄奴,死又何妨?”
他愿意为刘裕豁出性命,但事却不能这么干。
“多谢诸位,我已有计策营救兄长,诸位不妨回去与父母妻儿团聚。”刘道规心意已决。
其他人互相望了一眼,散去大半,连孟怀玉和向靖都走了,只剩下刘怀肃、刘遵、刘黑罴、孟龙符四人。
刘道规没有半点怨他们的意思。
能帮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难得。
“不可!寄奴与我亲如手足,怎能见死不救?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舍你而去,你若不去,我一人去刁家,营救寄奴!”孟龙符没有半点犹豫。
“还有我!”刘遵跟着凑热闹。
刘裕这些年结交的人,无不是热血男儿。
刘怀肃心思缜密,“你能有什么办法?咱们现如今山穷水尽,只能一同去刁家要给,他若放人,那便罢了,若是不妨,便只能血溅五步!”
“咱兄弟豁出命去,做一场大事!”刘遵剥下尸体的上的甲胄和兜鍪,也不管上面沾着血污和碎肉,披在身上。
眼下局面,似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