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倒影禁域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陆沉听到血液在输液管里流动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见泛黄的天花板，绿色霉斑组成与青铜匣子相同的眼球图案。心电监护仪的电流声忽远忽近，像是有人在水底敲打铜锣。当视线聚焦在床头柜的玻璃杯时，水面突然浮现苏雨晴被青铜锁链贯穿心脏的画面。

“你终于醒了。“张警官的声音从病房角落传来，他警服肩章不知何时变成了九黎图腾，“三天前码头塌方事故，陆先生是怎么从二十米高的塔吊上生还的？“

陆沉试图起身，发现右手腕锁着精神病院专用的束缚带。床头贴着的患者信息栏显示入院日期是2018年7月14日——正是五年前火灾发生的日子。窗外夜色中的临江医院完好无损，楼顶九盏绿灯笼将雨丝染成磷火。

“这不可能...“陆沉挣动时碰翻了玻璃杯，水面映出的自己竟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而在现实视野里，他分明穿着遇难时的黑色夹克。

张警官的皮鞋踩住滚动的玻璃杯，鞋底黏着半片银杏叶：“当年你父亲主持的归墟项目，就在这栋楼地下十八层。“他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想知道为什么你能预知死亡吗？因为那些根本不是预言——是你亲手制造的杀戮回放。“

病房灯光骤灭，陆沉在黑暗中听见数十个自己的声音在耳道里争吵。束缚带自动解开，他撞开房门冲进走廊，却发现所有病房都挂着“玄学现象研究科“的铜牌。7号观察室的门缝里渗出黑雾，门牌照片赫然是咖啡馆死去的驼色风衣男人。

“救...命...“嘶哑的呼救声从楼梯间传来。陆沉循声跑下三层，在B2停尸房前撞见正在融化的人形——那是三天前西郊工地的死者，他的内脏从腹腔滑落，在地面拼成箭头指向冷柜13号。

当陆沉拉开锈迹斑斑的冷柜，腐臭味中滚出的不是尸体，而是布满血丝的眼球培养舱。三百颗眼球在营养液里齐刷刷转向他，瞳孔映出五年前的画面：自己握着青铜匣子站在手术台前，床上绑着的病人竟是苏雨晴。

“记忆是最危险的诅咒。“苏雨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陆沉转身看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排风扇投下的光柱里，白发恢复成青丝，锁骨下的衔尾蛇沙漏却即将流尽，“这里是现实与归墟的夹缝，九黎用你父亲的实验成果造了这座镜面监狱。“

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停尸柜像多米诺骨牌接连倒塌。陆沉跟着苏雨晴跑进通风管道时，看见下方手术室正在进行诡异仪式：九个戴傩面的医生围着手术台跳舞，台上患者的颅骨被打开，脑组织表面刻满青铜纹路。

“他们在给祭品刻录玄门禁术。“苏雨晴的指甲抠进管道锈迹，“你父亲发明的意识篆刻法，能把《归墟残卷》直接写入活人大脑。“

通风管尽头传来犬类低吼，两人爬出管道时闯入药品仓库。成排的药柜玻璃映出无数个陆沉，每个倒影都在做着不同动作。苏雨晴突然挥刀斩碎所有镜面，鲜血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那些倒影竟然都有独立的生命。

“别看任何反光物！“她扯下窗帘裹住陆沉的头，“九黎把你的意识碎片困在这些镜像里，每道影子都承载着你封印的杀戮记忆...“

整面墙突然崩塌，傩面医生们踩着满地玻璃碴逼近。为首者摘下口罩，露出张警官爬满青铜纹的脸。他手中的手术刀划过货架，所有药瓶同时炸裂，飞溅的化学药剂在空中聚合成九头蛇形态。

苏雨晴抛出玉蝉击碎窗玻璃：“跳！“两人坠向中庭时，陆沉看见地面雨水潭映出的自己正举刀刺向苏雨晴后背。他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落地瞬间抽出消防斧劈向水潭，倒影的惨叫让整栋楼的玻璃幕墙同时爆裂。

九黎杀手从四面八方涌来，陆沉跟着苏雨晴冲进地下通道。生锈的铁门吱呀开启时，他看见父亲站在布满符咒的实验室里，手术台上捆着七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人。

“欢迎回家，第13号实验体。“九个声音重叠着在穹顶回荡。陆沉抱头跪倒，记忆闸门彻底崩毁：五年来预见的每个死亡场景，都是自己不同克隆体制造的杀戮；咖啡馆男人的真正死因不是玻璃碎片，是被植入颅内的青铜蛊虫噬穿脑干。

苏雨晴的刀锋突然刺入他后颈，挖出那枚泛着绿光的玉蝉：“现在你该明白了，为什么只有你能打开青铜匣子。“她把染血的玉蝉按进陆沉掌心，“因为你就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钥匙。“

整座实验室开始坍塌，陆沉在纷落的档案页中抓住半张实验记录：

【项目编号：归墟之子

实验体记忆重置次数：19次

当前意识稳定度：4%

备注：13号出现记忆复苏迹象，建议立即实施脑叶切除】

九盏绿灯笼穿透层层楼板照进地底，苏雨晴在爆炸气浪中拉住他的手：“记住，死亡预兆不是诅咒，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求救信号！“

当陆沉再度恢复意识，他正躺在古玩街后巷的暴雨中。掌心的玉蝉沾着新鲜脑浆，身旁是具正在融化的傩面人尸体。手机显示日期是码头塌方当天，仿佛医院里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衬衣口袋里的青铜罗盘，正指向临江医院地下十八层。罗盘背面刻着父亲的字迹：【归墟门开，九子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