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1章 半月,预感
半月后。
回春堂。
程运刚刚给一位特意寻上门的患者看完病,如往常一般走进后院,便看见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师父躺在那破旧的木质躺椅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日头还不算热,午后的太阳温温暖暖。
师姐静静地站在师父身后,‘吱呀,吱呀’摇晃着躺椅。
自师父上次受伤以来,便一直在回春堂住下,也方便程运与师兄照料。
后院屋子空房间也不少,师姐便也搬了过来,顺带还将师父的摇椅一起带了过来。
程运有些意外,因为师姐向来是不怎么出虎啸武馆的。
对周雪绮来说,武馆便是心安之处。
周悔躺在躺椅上安憩许久,听见脚步声才撩开些眼皮。看到是程运,便又合上了眼。
老人家是这样的,一场大病之后,就仿佛丢了一身精气神。虽说周悔是个先天武者,在江湖中能称得上一声高手,但此刻看着,也跟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一般。
人老了,便喜欢回忆过去。
近些日子,周悔经常说些年轻时闯荡江湖的经历,经常是周悔慢慢地说,师姐安静倾听,程运和师兄给师父捧场称赞。
每晚,师徒几人聚在一起,吃着些家常饭菜。
按理来说,周悔受伤严重,是不能食辛辣、荤腥、酒水的,会影响身体恢复。
程运也劝了几次,“师父,这样对身体真不好。”
周悔总是摆出个师父架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我不如死球算了。我堂堂先天武者,还是你师父,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程运是很无奈,确实没有办法,只能随着师父。他转念一想:师父都这样了,便都依着师父吧。
阳光铺撒在大地,程运踏过,靠近师父,蹲下身子,给师父按摩。
周悔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脸上表情变得舒坦,连一直说着往事,没有闭上过的嘴都停了下来。
“咳,刚刚为师说到哪来着?”周悔回过神来。
周雪绮声音婉转,语言简练,“比武。”
程运手上不停,“师父,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都记着嘞,你去比武招亲,赢了之后不娶人家姑娘,直接跑了。”
周悔老脸一红,辩解着:“老夫那时哪管那么多,就听着有人说比武比武,我就去了,谁知道赢了之后还要娶个婆娘,我堂堂先天大高手,志向是攀登武道顶峰,怎能因为些儿女私情放下这些。”
堂里病人了了无几,周椿叶也看完了病,一下推门回到后院,话都没听清楚,就扯着嗓子嚷嚷,“师父,你又说你那老相好的事了吗?漂亮不,我师娘。”
程运看向师兄的目光有些佩服,师兄说话太直接了,有时真比不上师兄。
“你不看看你师父是谁,老夫当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眼光当然也高,那肯定是好看……”
周悔话语一止,鼻息加重,一下睁开了双眼,一拍躺椅把手,就站起了身,右脚往后一抬,右手就扯下步鞋,甩向周椿叶。
“妈的!你这臭小子,又跟老夫胡咧咧,欠打!”
周椿叶不过是后天中期的修为,面对师父的随手一扔,根本无法躲闪,被一下狠狠砸在头上,痛呼一声。
“哎!错了,师父,我错了!”
周悔轻哼一声,刚要坐下,又听到周椿叶的话语。
“师父,要不您再给咱几个找个师娘?或者咱几个帮你找个回来也行。”
周悔重重呼吸一声,身形一闪,奔向周椿叶。
程运没有阻拦,心中想道:师父躺累了,起来动弹动弹也很正常,师父只是想活动下身体,绝不是因为师兄欠打。
周椿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转身就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或是原来经过师姐的磨炼,再加上地形熟悉,周悔第一下竟没有追上。
周椿叶抱头鼠窜,不断朝着程运求救,又疯狂认错,“师弟,救我!师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程运眼睛一瞥,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听到。
周椿叶还要窜逃,却被一道站着的身影撞翻。
原来是周雪绮不经意地挪了挪脚步,无意地站在了周椿叶的前进路线上。
“师姐!我……”
看到周雪绮冰冷、没有表情的脸蛋挪向自己,摔在地上的周椿叶不敢对视,也不敢多说。
周悔从身后一下将周椿叶提起,一脚就踢在其屁股上。
瞧见师兄吃瘪,程运嘴含笑意,视线慢慢挪向师姐。
周雪绮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眼眸中也带着些漠然。
程运盯着师姐出神的面庞,有些失神:
师父的事,我和师兄都知道了。师父唯独没有告诉师姐,也不让我们告诉。
我其实有种感觉,师姐虽然没有再问我们,但她似乎、或许、可能、大概也知道些师父的身体问题了……
程运回过神,从师姐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外表下,好似察觉到一些情绪,这种情绪就像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
师姐的眸子正好转来,他与之对上,心中一叹:唉,师姐出了那小武馆,入了这江湖,不知未来会如何……
程运躲闪似得挪开视线,又看向师父。
周悔手上发力,将周椿叶抽得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周椿叶话都说不清楚,“师呼,我绰了。”
盯着还有些活力的师父片刻,程运再次暗叹:唉,师父活不久了……
……
如山间流淌的小溪,时光淌过下午,到了晚上。
夜深人静。
程运在院中站着桩,心灵放空。
“吃过饭后,他们便都回房休息了。”
他散开站架,行起了虎啸拳。
程运不急不躁,出拳无比缓慢,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此刻,刚猛的虎啸拳在他身上,展现出一种矛盾感。
“之前只差一些就能练皮完成。”
“但现在还是差就那一点点。卡在这关口,已有十余天了。”
“我问过师父,师父说,这很常见,武道突破遇上些关口、难关,卡上个十天半月算少的,有些人半辈子可能都不得寸进。”
“或是之前练武太快,所以我才会这样。我现在倒是不急。”
“我心中有种预感,突破之机,快要到了。这步之后,我便能直入先天!”
程运突然扭头看向一方围墙。
一个石子在围墙外飞起三丈高后落下。
这是他上次与王轩定下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