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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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意象篇

本章试图分辨意象与非意象(物象、形象)、象征的不同,文学意象与戏曲意象的不同,并探讨舞台物质化意象的几种表现。

首先甄别物象(信物)与意象的不同。传统戏曲在借物抒情方面有两种技术手段,即运用花草季节意象与信物凭借手法。前者是“比”的,多为明喻或转喻,以象寓情,譬如元杂剧中的“秋天”意象,如杨显之《临江驿潇湘秋夜雨》,反复渲染秋风、秋夜、秋雨,对应了女主人公的命运与悲情。后者常常借物的分与合寓意人的分与合,“信物”不仅负载戏剧的结构功能,并与人物命运对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说它是“兴”的,带有某种隐喻性质。信物或物象尽管带有一定的情感成分,在它的外围笼罩着一定的情感光环,但它们还未“上升”到修辞学层面。而意象就是情感本身,它积蓄了情感的全部内涵。当然还有第三种情况,即意象与信物的重叠(合)。

文学意象与戏曲意象的不同。对于舞台艺术而言,文学意象是修饰性的,需要它“适度”的装饰和装点。而戏曲意象是结构性的,内在于戏剧结构的,充满了动作感与立体效果,彰扬着戏剧而不是文学特有的诗意。相对而言,前者是修饰性的,后者是结构性的;前者是静的,后者是动的;前者是纵的,后者是敛的;前者是外旋性的,而后者是内旋性的。

对于舞台意象,应区分美化人物的纯装饰性装置与意象化装置。舞台意象的过度堆积与“细化”,使舞台美术向舞台工艺美术、舞台建筑艺术转化,或者说,由于趋同性,造成了舞台美术工业化的趋势。

在“戏曲行当和程式:人物塑造的意象法”这一节里,重在以程式来比况意象。行当相对是抽象的,程式则具体,行当重在风神,好比是一首古典诗的意境或总意象,程式则类如这首诗中的具体意象。程式动作,包括情感体验与技艺表现,由于其自身已然蕴含了情感内容或信息,以及它自足的特点,可以说行当与程式在戏曲演员塑造人物形象过程中起到了类似意象的作用。表现怎样的情感就选择相应的程式。同理,当演员塑造同一类型人物之时,这些人物会呈现出类似或相似的意态、意趣或样态,显现近乎意象化的风格,尤其是那些经由行当出发所塑造出来的人物,更是表现出这样的特点。

第三节里,针对当下剧坛普遍将戏剧意象与俄苏“形象种子”混同、混用的现象,本节试图在梳理、厘定“形象种子”与戏剧意象基本内涵的基础上分辨二者的不同。认为“形象种子”主要是话剧导演学在剧本主题分析与演员内部技术方面的方法论,它首先是剧本的主题思想,这种思想可能寄寓在形象中也可能只是抽象观念。而我国当下导演,由于受传统诗学比兴观、意象说的影响,普遍将“形象种子”理解为表现性的戏剧意象,“贯串行动”也被等同于贯串意象与披着意象外衣的贯串道具。本节试图纠偏这种误读,并认为前者(“形象种子”)是现实主义的,其作品的“诗意”是思想方面的、内在的;而后者则是表现主义的,其“诗意”更多的是外化的、艺术呈现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