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国内外研究综述

（一）国内研究综述

1.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概念的厘定。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一个多维的范畴，学者基于各自的立场和视角，其观点也不尽相同。主要有如下三种观点。

第一，本质特征说。本质特征说是以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一个核心范畴为基点，围绕这个核心范畴对民主的基本特征进行理论阐释。一种观点以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为蓝本[7]，认为民主作为一种国家形式，它科学地揭示了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特征。以此为基础，衍生出社会主义民主的四个基本点，这就是民主作为一种政治概念，属于上层建筑；作为一种国家形式，是民主和专政的契合；作为一种实施原则，体现人民主权和人民平等原则；作为一种历史阶段，服从产生、发展和消亡的运动规律。另一观点认为阶级性是列宁民主思想的核心范畴[8]，社会主义民主是人类历史发展阶段上民主的最高形式和最高类型。这主要表现在：从民主的政体来看，体现了议行合一的建制方式；从民主的政治保障看，强调了党的领导和苏维埃政权的建设；从民主的实现形式来看，根据具体国情，探索具体模式；从民主的制衡来看，完善法律监督，设立监督机构；从民主的物质保障来看，力主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地位。

第二，发展演进说。发展演进说主要从马克思主义民主发展史或者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来分析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形成根据和主要内涵。有学者认为，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对马克思恩格斯民主理论的继承和发展，他把马克思恩格斯的民主观与俄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探求在经济文化落后，封建专制影响比较浓重的国家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民主问题[9]。主要表现在：苏维埃政权是新型无产阶级民主制；民主是实现和巩固社会主义的手段和途径；广大人民群众参加国家管理是民主的重要标志；选举是真正的民主原则。也有学者从社会主义运动史的角度确认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质和量的统一。[10]在质的方面，认为列宁社会主义民主是最高阶段的民主类型，服务于绝大多数人民群众；在量的方面，是一种具有广泛性和自主性的选举民主。

第三，批判澄清说。批判澄清说主要针对国内学者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的曲解、误读甚至贬低、歪曲的理论回应，以此来澄清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科学内涵。有学者认为“个人专制论”“党制论”“无产阶级专政悬空论”都是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歪曲，应该对此进行彻底批判，进而提出了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一个以民主集中思想为核心的丰富的理论体系，既包括他对资产阶级民主的看法，又包括党的组织建设和人民管理国家的方式等方面的理论建构与实践”[11]。

由此可见，本质特征说偏重民主的核心内涵和实践总结；发展演进说重在理论承续和借鉴发展；批判澄清说重在比较分析和纠偏查错。虽然三者的研究视角不同，结论有所差异，但是在社会主义民主的基本概念上存在共识。例如民主具有阶级性、民主与社会主义相互依存、民主化管理体制等诸多方面。

2.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的基本内涵。学界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基本概念的论述主要集中在四个领域，即民主集中制、党内民主、无产阶级专政和人民民主思想。

其一，列宁民主集中制思想研究。有学者认为，列宁的民主集中制是党“通过民主制和集中制这两种管理制度的结合实行，对党的上级机关和下级机关进行有效管理的根本制度”[12]。其表现特点主要包含两个组成部分：民主制主要体现在选举制、集体决定制和少数服从多数制；集中制主要表现在部分服从整体，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需要厘清的是，这里的服从不是专制。在两者关系上，民主制和集中制体现为“主从关系”，集中制作为手段为民主制服务，但是要实现两者的有效结合，就必须发挥党章的规约作用。也有学者对列宁民主集中制的思想来源、阶段特征、执行维度、现实意义等方面进行研究。例如：有学者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建党学说、俄国基本国情与优秀革命传统、国际共产主义潮流三个维度来追寻列宁民主集中制的思想来源[13]。有学者把列宁民主集中制进行了阶段性划分，主要为自上而下民主集中制期、酝酿期、形成期和发展期[14]；有学者从党章、代表大会、党内自由讨论、多数决定原则和保护少数权利相结合论述了实现民主集中制的路径[15]。学界普遍认为，对列宁民主集中制的研究，在思想认识、党的领导、维护中央权威等方面，能为中国政治体制改革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

其二，列宁党内民主思想研究。有学者认为列宁党内民主是一种政党形式，一种政党形态[16]。这主要体现在党内民主作为一种精神、原则、权利、制度和工作作风，是一种非国家形态的民主但又与国家形态密不可分。它是一种相对的、具体的，以公开性为前提条件的民主，在联系群众、实现科学决策、保持党的生命力、维护统一诸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多数学者从党内民主的思想来源、阶段特征、监督机制、地位作用进行了阐释。例如，在思想来源上，有学者从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党内民主概念的界定、卡尔·考茨基对列宁民主观批判与建议、民粹派集中制的思想资源来探求思想来源[17]。在阶段性特征上，有学者把列宁的党内民主分为党内民主与“集中制”“民主集中制”“极端集中制”“工人民主制”发展的四种形态[18]。在监督机制上，主要认为列宁的党内监督思想开创了“无产阶级领导国家政权的先河”。列宁的党内民主思想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党内民主学说，为经济文化落后、缺乏民主传统的国家提供了经验，也为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建设带来诸多启示。

其三，列宁无产阶级专政思想研究。对列宁无产阶级专政思想的研究，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20世纪70年代，基于巩固政权的需要以及受斯大林模式的影响，学者主要以阶级斗争的视角来解读列宁无产阶级专政思想，其特点明显带有“左”的倾向。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研究逐渐走向客观并深入文本，研究成果主要从列宁无产阶级专政思想的发展、内容、作用上进行论述。发展上，学界认为列宁无产阶级专政思想主要是对马克思恩格斯无产阶级专政的继承和发展。也有学者从列宁无产阶级专政发展路径上进行探索，认为列宁无产阶级专政经历了“从无产阶级专政到工农民主专政，再到无产阶级专政”[19]的逻辑进路。正确理解这一发展路径，不仅能够深化认识列宁对马克思恩格斯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借鉴和创新，也能认清存在的不足。在借鉴和创新方面，主要表现在扩大了专政基础、民主和专政相互统一、无产阶级和农民相互结合的过渡路线。在局限性方面，主要表现在没有对无产阶级专政进行逻辑延伸，没有走向人民民主专政。内容上，学界主要从无产阶级专政的实施主体、民主与专政辩证统一等方面进行了丰富阐释。学界普遍认为，列宁无产阶级专政思想对坚持中国人民民主专政、加强意识形态建设有着重要意义。

其四，列宁人民民主思想研究。大部分学者主要从人民民主形成机制，基本内涵、实现方式与价值进行了理论探索。有学者认为列宁人民民主思想是列宁结合俄国的具体国情，把马克思恩格斯的无产阶级民主从主体上加以拓展而成。其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主要内涵是选举权和罢免权、监督权和管理权；实现方式主要是发展生产力夯实经济基础、发展教育构建文化根基、进行政治改革优化制度保障、强化党内民主实现组织保证[20]。因此，把握人民当家作主的实质，正视民主的渐进性发展状态、强化法制和完善监督机制，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改革开出药方。另外，苏维埃政权的组织形式作为人民民主的实现方式也是学界研究的一个重点领域。

关于民主集中制、党内民主、无产阶级专政和人民民主思想的研究硕果累累；在思想指向上态度中肯；在研究维度上涉猎广泛。可以说全面展示了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基本内涵，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丰富翔实的支撑材料。

3.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比较维度。纵观国内研究成果，关于比较分析主要分为三种类型。即：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与资产阶级民主观的比较分析，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自身发展阶段的比较分析和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与同时代主要学者的社会主义民主观的比较分析。

首先，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与资产阶级民主观的比较分析。学界普遍认为，列宁对资产阶级民主的进步作用持中肯态度，同时，他也看到了资产阶级自由民主制度具有内在缺陷和表面上的虚伪。总之，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对资产阶级民主的超越，是人民的统治，是广泛、真实的人民民主。有学者认为列宁在1905年俄国革命前后其民主观发生了巨大变化，在1905年前后，列宁对资产阶级民主大体上从“基本肯定”转到“基本否定”[21]，从制度上的肯定到对资产阶级民主虚伪性、欺骗性的批判，他不再提以无产阶级“彻底的”民主主义取代资产阶级“不彻底的”民主主义。他甚至认为，在无产阶级革命开始发动的条件下，一切纯民主的要求在某种意义上都会起着阻碍革命的作用。但是这种转变也存在一定的缺陷，在资产阶级民主与社会主义民主关系方面，他重视差异，忽视统一；重视社会主义优越性，忽视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发展。

其次，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自身发展阶段的比较分析。学界对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自身发展阶段的比较研究，由于学术视角不同，时间节点的划分不一，因此阶段分析呈现多维性。整体来看，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自身的比较分析，重点是社会主义民主的实践期。一种主流的观点认为，列宁采取了从直接民主——间接民主——工人民主制的转变，前一阶段的特征是从人民直接管理制转变为政党代表制，从“一切权力归苏维埃”转向党“监督”苏维埃，从工人直接监管企业向国家管理企业，从苏维埃的选举制和罢免制转向委任制。而后一个转折则从政党内部开始，主要表现为用工人集中制代替“极端集中制”，构建党内监督体系，实行政党分工，整顿和改组肃反机关[22]。也有一种观点认为列宁在十月革命后一段时间内，基于对巴黎公社民主式经验的坚守，轻视俄国文化落后性对民主建设的障碍，对民主建设的长期性、曲折性估计不足，这一时期的民主充满了理想性色彩。经历国内战争，列宁转变为现实主义民主，通过无产阶级政党来实现无产阶级专政和民主建设，以此加强监督与管理能力，反对官僚主义，重视法治建设，实现了由理想民主到现实民主的转化[23]。

最后，列宁与同时代主要学者关于社会主义民主观的比较分析。这种比较分析，主要是和普列汉诺夫、卢森堡、考茨基民主思想的交流与交锋。

争论一：列宁和普列汉诺夫的争论。普列汉诺夫是在俄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先行者，被誉为“马克思主义之父”，他的思想对列宁有着深远的影响。在民主观上，争论重点是党内民主。争论的焦点主要在组织问题、党内权力授权关系、党代表大会的时效性、党的纪律与个人权利、多数与少数的关系，等等。通过争论，确证了党的权威地位，坚定了党员核心作用；厘清了党内契约关系，纪律和党员主动性关系；维护了服从多数、保障少数权利的民主原则。但是整体来看，普列汉诺夫则在这些问题中出现了偏差[24]。

争论二：列宁和罗莎·卢森堡的争论。卢森堡作为德国社会民主党和第二国际的左派领袖，集思想家、理论家和革命家于一身。列宁曾这样评价卢森堡：“虽然犯了这些错误，但她始终是一只鹰。”[25]列宁和卢森堡争论颇多，主要涉及关于政党组织原则，关于立宪会议和苏维埃无产阶级专政，关于俄国革命和民族自决等问题。有学者认为列宁和卢森堡在1904年关于政党组织问题的争论的核心是“集中制能不能构成无产阶级政党的一般组织原则”[26]，列宁认为集中制是实现无产阶级革命之必须，而卢森堡则认为集中制只能构成一种暂时性策略，不能成为原则。也有学者针对卢森堡对布尔什维克解散立宪会议，构建苏维埃政权，围绕民主展开的论述具有历史前瞻性[27]。卢森堡认为，解散会议而实行苏维埃政权必然堵塞人民群众的民主生活，造成虚假的普选权，诱发民主和专政的对立。

争论三：列宁和卡尔·考茨基的争论。考茨基是第二国际的主要代表，被列宁称为“第二国际最有威望的著作家”[28]。但是考茨基在革命发展过程中逐渐滑落，列宁认为他在“1914—1916年间的战争以前是马克思主义者”[29]，此后转入机会主义。改革开放前，由于政治氛围，学者对列宁与考茨基关于民主观的争论处于一边倒的态度，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思想加以褒奖，对考茨基的民主思想则加以贬低。大致认为考茨基的民主思想是“普适性”民主，维护的是资本主义利益，粉饰资产阶级民主。列宁社会主义民主思想是对资产阶级民主观的超越，是无产阶级的民主。改革开放后，比较研究逐渐走向客观，有学者从程序民主与阶级民主上加以对比，认为列宁立足于阶级民主对考茨基展开批判，而考茨基则在程序意义上诠释民主的内涵，不管是阶级民主还是程序民主，二者都不能偏薄[30]。

以比较维度来审视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能够对其发展有着更为清晰的认知和把握，其展示的是与时俱进的民主，而非一成不变。正像列宁认为的，马克思主义者保存遗产，“不象档案保管员保存故纸堆那样”[31]；保存遗产并不是局限于遗产，而是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使遗产得到发扬。同时也能够看到其发展不是故步自封，而是充满交流与借鉴、争论与扬弃。在比较研究中，可以正确把握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发展转型的历史节点和时代逻辑；可以为科学评价列宁社会主义民主提供一个可资借鉴的平台。

4.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实现维度。大体来看，国内学者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实现路径问题的专门分析的成果略显欠缺，主要从两个大的视角去研究的。

一是社会主义民主实现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条件。列宁认为的社会主义民主建设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因为实现社会主义民主必须具备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方面的实现条件。关于这条实践路线，主要散见于各种研究列宁的专著以及学位论文里，有学者认为民主发展受到经济、政治、阶级斗争等条件的诸多限制[32]，具有实施的边界。多数学者认为列宁社会主义民主的实现，政治自由是前提条件、经济发展是基础因素、文化建设是内在支撑、社会稳定是基本保障。

二是从人民、政党、国家的实现维度。列宁社会主义民主的落脚点是人民群众，从人民的维度而言，多数学者从正相关的角度论述了人民群众作为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内核与归宿，是社会主义民主的创造者和实践者。这里面，学者们分析了对工人阶级“灌输”社会主义理念来培养社会主义民主的阶级意识，体现了通过工农联盟，实现社会主义民主的发展路径。但是也有学者从反向维度进行了论述，他们指出，正是人的落后，人的文化素质的低下，导致人民群众无法实施自己的民主权利，更为严重的是，人民文化素质的低下助长了贪污腐败、官僚主义。从政党维度而言，学界主要从实行党内民主和党际民主两个方面进行阐释。党内民主主要涉及的是党员权利，组织规则和民主决策；党际民主主要涉及和其他政党、阶级、阶层如何睦邻友好。从国家维度而言，学界主要认为苏维埃政权是社会主义民主实施的国家载体。有学者认为苏维埃政权标志着“人类发展史上的第一个社会主义人民代表制的形成，集中体现了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当家做主”[33]。苏维埃政权是人民的民主，是人类文明史上出现的最高层次的民主，具有无比的优越性。苏维埃作为代议制民主的实践体，体现在民主范式下的人民代表思想、人民选举思想、人民监督思想、人民主权思想以及苏维埃设计中所体现的人民代表机关思想。

以上两个视角不是泾渭分明，毫不关联的，而是具有交互性和互补性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条件视角主要从客观的条件进行论述，而人民、政党和国家视角更多地从人的活动方式进行阐释。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实现，既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和科学的实践活动，又要注重创造客观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条件。

5.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价值维度。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价值分析，学界主要从理论价值、历史和当代价值进行阐释。

从理论价值来看，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对马克思主义民主观的继承和拓展，是在经济政治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进行社会主义民主实践的理论凝结。但是，实践道路是曲折的，在落后国家进行社会主义民主实践，将会遇到“没有勘察过的非常险峻的高山”。然而，如果怀抱对人民民主执着的追求，把马克思主义民主理论和各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必然能寻求到适合自己发展的社会主义民主形式。有学者就从民主和社会主义、民主和专制、民主和集中、民主和法治的角度出发[34]，指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民主和专制、民主和集中相统一，民主和法治相依存，体现了列宁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在民主观上的根本理论诉求和终极价值关怀。

从历史、当代价值来看，有学者认为，在对资产阶级革命的认知上和巩固无产阶级政党的实践上，虽然苏联已经在历史上终结，但是列宁社会主义民主思想并没有终结，反而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列宁社会主义民主思想不管是对当代资本主义世界还是对于社会主义国家的民主建设都是无法绕开的论题。具体而言，当代资产阶级民主制的盛行证明了列宁对资产阶级民主的论断并没有过时。从历史发展的层级上看，资产阶级民主相对于封建专制主义具有“普遍的世界进步意义”；从人类共有的民主财富来看，资本主义代议制机构具有“一般民主”的特征。从当代资本主义代议制发展轨迹可以看出，虽然代议制有内在瑕疵，但是仍具有实践价值，在当今应用非常广泛。对于当代中国而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建设在逻辑起点上借鉴了苏联经验，其民主思想不仅对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意义重大，同时也是我们进行政治改革、发展的思想基础。挖掘列宁党内民主思想、民主集中制思想、无产阶级专政思想、人民民主思想的资源，都能成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的宝贵财富。

6.总体评价。评价一：内容研究成果丰富，整体性有待提高。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内容研究，总体来说成果丰富、硕果累累。主要体现在对民主集中制、党内民主、无产阶级专政和人民民主的来源、发展、内涵、实现路径、价值作用等诸多方面的分析。但是，在整体性研究上略显不足，这主要表现在。第一，在内容上，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民主集中制、党内民主、无产阶级专政和人民民主四个部分，然而，这四个部分只是列宁社会主义民主重要组成部分，并不涵盖全部。此外，一些学者认为民主集中制就是党内民主的一种组织形式，从而忽略了国家层面、民族层面的民主集中制，难以自圆其说。第二，在关联上，民主集中制、党内民主、无产阶级专政和人民民主在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地位如何，相互之间的关系如何，怎样相互发展、相互促进，在这方面研究成果并不多见，因此，整体研究还需加强。第三，在特征上，学者对这四个方面的研究主要基于中国各个时间段的现实需要，带有鲜明的阶段性特征，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整体研究。第四，在立场上，在对这四个方面的研究的判别上，一定程度上存在着褒奖多于缺陷，缺乏否定性思维方式，难以有效地进行开拓创新。

评价二：比较研究范围广泛，衔接度有待完善。比较研究范围涉及面比较广泛，不管是社会主义民主与资产阶级民主的比较，还是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自身发展的比较以及与主要理论家关于民主的争论，虽然研究成果丰富，观点鲜明，但是在比较的衔接程度上仍有待完善。这主要体现在：首先，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与资产阶级民主观虽然存在取代、超越关系，但是也存在共存、利用关系，现有研究很多都是取之一，难以把这两种关系放入列宁整个社会主义民主发展史中加以研究。其次，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自身的比较研究，多数学者主要对十月革命以后的社会主义民主观发展进行了比较分析，或者对社会主义民主观的一个方面进行比较分析，对十月革命以前的民主观很少涉猎，或者仅仅涉猎民主观的一个方面，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研究的断层，破坏了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衔接性与整体性。最后，列宁与第二国际主要理论家关于民主的比较分析，研究成果更多聚焦一个现实事件进行比较，或者针对民主观的某一方面进行比较，没有放进第二国际与俄国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进行多方面分析，使得现有研究成点而不成线。

评价三：路径研究需加开拓，价值研究仍要重视。关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实施路径研究，研究成果甚少。多数学者从党的视角抑或国家视角进行研究，然而，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实现展开，是在党的领导下，以工人阶级为主体，以工农联盟为基础，以公有制为经济基础，以苏维埃为实践形式的等一系列系统工程，可见，研究路径需要在广度和深度上加以拓展。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作为马克思主义民主思想的继承者、发展者和实践者，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改革、发展和完善无疑具有重要意义与价值。学者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价值研究已经相当完善，但是如何指导实践，发挥理论效力，需要引起足够重视。当今，有些学者介绍现代西方民主思想，如果不加以积极引导，容易混淆视听，流入歧途；另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改革需要借鉴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合理内核，如果任其自由选择，容易导致迷失方向，忘记自我。

（二）国外研究综述

1.苏联国内学者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研究

关于苏联国内学者的研究状况，大体可以划分为两部分：一是苏联解体前学者对此问题的研究；另一个是现代俄罗斯国内对此问题的研究。

第一种情况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1）关于列宁民主观内容的争论与解读。普列汉诺夫多次在党内民主问题上和列宁进行争论，主要涉及党内民主的授受关系、党的代表大会的有效性、党的纪律和保障、少数服从多数和保护少数等问题。斯大林在《论列宁主义的基础》中，讲到“只有在无产阶级的专政下，被剥削者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无产者和农民才可能真正参加国家的管理。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民主是无产阶级的民主，是多数被剥削者的民主”[35]。（2）关于列宁民主观地位的阐释。季诺维也夫所著的《列宁主义》中认为：“列宁关于无产阶级和农民的民主专政问题的提法正好说明了，作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继承者，他的历史使命就是给人类指出通往创立无产阶级专政，然后使它向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具体的现实的道路、途径和‘阶梯’”“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转变’的理论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还是萌芽。但是只有列宁成功地描绘出这个转变的现实图景。”[36]（3）对列宁民主观意义的历史曲解。1897年，戈尔巴乔夫出版了《改革与新思维》一书，该书认为：“列宁的社会主义思想，对我们来讲仍然是辩证的创造思想、理论财富和政治上高瞻远瞩的取之不竭的源泉。”[37]不幸的是，在民主观方面，戈尔巴乔夫把列宁的民主思想空泛化和抽象化，最终演变为“人道的民主社会主义观”，走向了错误方向。

第二种情况主要包含以下两个方面。（1）对西方曲解列宁的反驳，重申民主意义。俄罗斯哲学博士弗拉基米尔·萨普雷金教授在他的《列宁主义：遭遇无知》一文中，针对社会上反列宁的言论发表了自己的观点，高度评价了列宁主义。他指出，列宁主义是认识和改造现实的理论和方法。列宁的理论遗产绝没有过时，相反，虽然它产生于具体的历史时代，具有时代的特征，但方法论和革命改造内容是不可替代的。俄罗斯哲学博士理查德·科索拉波夫教授于1999年4月25日在东京举行的题为“克鲁普斯卡娅与列宁”的国际研讨会上作了《列宁与20世纪》的发言。他在发言中高度评价了列宁在20世纪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总结了列宁的某些成功经验。他在评价列宁是怎样的一个人时指出，列宁是20世纪最伟大的政治家，他创造性地将两种不可战胜的原则融入自己的活动：第一个原则是严格的科学性；第二个原则是民主的人民性。（2）多元中的修正，误读列宁民主观。苏联解体造成人民思想和价值的变化，20世纪90年代末在纪念列宁逝世75周年时，俄罗斯在对列宁的研究中又出现过一次不小的争论。政论家尤·布尔金在《独立报》上发表了《三个列宁》的文章，提出“三个列宁”的说法[38]，文章指出，十月革命的列宁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完全以阶级观点为依据，他是国内战争的思想家，他又是独裁者，当然他的独裁是同特殊的民主结合在一起的，这种民主是阶级的、革命的，只能运用于“自己人”、运用于社会下层，是同所有人的民主尖锐对立的。

2.国外学者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研究

国外学者对列宁的研究，整体上以批判为主，正如英国伦敦大学教授罗·塞尔维斯所指出的，西方学者在研究列宁时希望了解他在革命前许下了什么诺言，更想了解他犯过哪些错误。尤其是西方“列宁学”，对列宁的思想进行大肆诋毁，对待列宁的民主思想也是如此。

主要观点如下。（1）从方法论视角曲解列宁的民主观。美国学者凯文·安德森认为，《国家与革命》在本质上是以黑格尔主义方法论为基础，并声称“现在有必要摧毁官僚主义……此时已成为列宁理论和实践的关键。这是一种真正黑格尔主义马克思的全新思想结构。这种思想的重建是一种以苏维埃为基础的工人阶级民主的激进观念，是工人阶级和农民直接民主的一种形式”[39]。英国学者尼尔·哈丁也从方法论上对列宁的民主观进行批判，他认为“列宁主义的历史方法论断然拒绝了民主的基本设想，即社会内部政治异见能够并且应当和平地加以协商”，“列宁主义形而上学的科学自始至终与民主理论和实践根本上不相一致”[40]。（2）从内容上诋毁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首先，从组织原则上看，认为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个人专政论，沃尔夫通过对民主集中制的批评，认为：“在我们考察共产国际的形成时，我们必须记住列宁的这种片面的概念，因为他带来一个独裁的党并由此建立一个独裁的国家。”[41]其次，从国家观来看，认为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是党治制。许多西方学者否认列宁的国家学说，把无产阶级专政的性质和形式混为一谈，攻击列宁倡导的新型苏维埃政权是“极权主义”的“党治制”国家[42]。再次，从实施基础上看，认为列宁的社会主义民主观是一种无产阶级悬空论。其观点认为，由于经济落后以及内战的创伤，苏俄不仅没有无产阶级，而且也缺乏产生这一经济条件的基础。因此，俄国无产阶级专政只能处于一种悬空状态，只有可能，无法存在。无产阶级专政的悬空状态最后只能导致党的专政。最后，从列宁“政治遗嘱”的解读看，列宁口授的五篇文章和一些信件，文字虽短，内容丰富。但是，对列宁“政治遗嘱”关于党内民主的思考和期望，西方一些学者视作“最后的绝望”，说列宁在反对官僚主义的问题上回到了“杰出人物统治论”，等等。（3）从比较分析角度贬低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历史意义。通过与卢森堡的比较，论证了卢森堡“自发论”同列宁的“极端集中主义”对立；在民主和专政问题上对列宁和十月革命的基本经验作了“否定”和“批判”。通过与托洛茨基的对比，认为列宁号召在工农民主专政实现的条件下，由民主革命直接向社会主义革命转变与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论”有种一致性。通过与葛兰西的比较，认为葛兰西抛弃列宁新型政党学说，策划了“运动战”和“阵地战”的背反。由此，贬低列宁民主观的历史意义。

但是，在强烈的质疑声音中，也存在一些中肯的阐述，为列宁的民主思想辩护。诸如尼尔·哈丁就指出，列宁的民主集中制思想完全是由革命运动的局势所决定的。同时，在20世纪80年代，东方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理论界，把对列宁的研究拓展到列宁晚年思想，论证了列宁学说的科学性，维护了在马克思思想史上的地位。

总体来看，西方学者对列宁民主观的研究有如下特点。

其一，研究成果比较突出，但有些学者带有明显的政治倾向性。无论是列宁与同时代学者的争论，还是以后的戈尔巴乔夫以及西方学者对列宁民主观的曲解和误读，都带有很强的政治倾向性。普列汉诺夫和列宁关于民主观的争论，正是基于对俄国发展道路不同认知为核心；戈尔巴乔夫曲解列宁民主理论，正是为自己的错误路线呐喊助威；西方学者基于意识形态的差异，正是对列宁民主观加以贬低，目的是宣扬自己的民主路线。

其二，研究方式的多样性。国外学者对列宁民主观的解读，他们或者是梳理文本，或者是参与争论、抵制和曲解。虽然主要服务于自己的目的，但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对列宁社会主义民主观的研究。

其三，研究范围的广泛性。从研究内容来看，国外学者的研究，涉及列宁的各个方面。诸如，列宁的哲学观、帝国主义论、建党学说、社会主义观以及民主观等诸多方面。仅就民主观而言，涉及民主集中制、无产阶级专政、列宁民主思想的来源、发展和实践过程等诸多方面。从研究人员构成来看，专家学者以及政治要员分布广泛，结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