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一番话，直接将商业逻辑偷换概念成了讨长辈欢心。
健司张口结舌，冷汗几乎要浸湿他的衬衫。
他怎么回答？
说是？那等于在说自己的商业计划是儿戏。
说不是？那岂不是直接否定了自己行为的忠诚度？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所谓的晚餐会，还真是所有人陪总裁大人一人玩的“过家家”。
大厅内的气氛愈发诡异。
隆介眼中的讥讽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审视。
这个丫头……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看似天真的话语，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点上，轻易地将健司逼入了死角。
琉璃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爱丽丝，绝对有问题。
这份看似天然的、直击要害的“童言无忌”，背后必然是深沉的算计。
虽然她早就接受了“雪绘家没一个正常人”这一事实，但哪怕是在这之中，爱丽丝也算得上是怪物了。
总裁大人原本微阖的双眼，此刻缓缓睁开。
他看了看一脸“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表情的爱丽丝，又瞥了一眼窘迫不堪的健司。
老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健司。”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健司浑身一颤。
“你的计划……缺乏新意。”
老人下了结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不过，他随即又转向爱丽丝，带着一丝考究：
“你那个所谓‘宝藏盒子’的想法，听起来有趣，但实施起来，恐怕困难重重。”
“嗯……”
爱丽丝似乎有些失落，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
“爱丽丝想让爷爷开心，也想让雪绘家变得更有趣。或许……或许现在做特殊的便利店太难了。”
她垂下眼帘，像是在认真反思，片刻后，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闪烁起光芒：
“对了！爷爷！”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几分献宝似的兴奋：
“爷爷您这么伟大，支持了家族里这么多厉害的人和事业！那我们能不能……用这笔钱，来奖励那些像爷爷一样，有着非常棒、非常有趣想法的人呢？”
“专门颁给那些能做出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更漂亮、或者……更有趣的东西的人！无论是新的技术，还是美丽的艺术品，或者是能帮助很多人的好点子！”
“这样一来，雪绘家的名字，就会和这些最棒的创意联系在一起。大家提到雪绘家，就会想到‘哇，那是支持着世界上最有趣、最了不起事情的家族’！”
少女双手合十，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奖项熠熠生辉的未来。
这番话，再次让满座皆惊。
将原本用于实体产业扩张的资金，转而设立一个听起来虚无缥缈、更像是沽名钓誉的奖项？
健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不仅意味着他的资金彻底泡汤，更意味着他的商业价值，在总裁大人心中，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着边际的奖项给比了下去。
“总……总裁大人。”
健司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几乎是扑到了桌边。
“请您三思！便利店业务是家族重要的现金流来源之一，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我们真的需要这笔资金来稳固根基，扩大规模。”
“这关系到上千名员工的生计，关系到我们雪绘家在东京圈零售行业的地位啊。”
他试图用现实的压力和家族的利益来唤回总裁大人的理智。
不过，他的表述方式明显有些过于夸大了。
以雪绘家的体量，哪怕自家的产业少了他所负责经营的东京大型连锁便利店，基本也是不痛不痒。
然而，没等总裁大人发话，爱丽丝已经轻轻柔柔地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不解和责备：
“健司先生，你怎么能质疑爷爷的决定呢？”
她歪着头，碧绿的眼眸看向健司，带着一种纯粹的、仿佛不能理解对方为何如此“不懂事”的神情。
“爷爷的每一个决定，肯定都是对家族最好的。我们只要相信爷爷，支持爷爷就好了呀！”
这顶高帽子稳稳地扣了上去，将健司的辩解瞬间打成了对家主权威的挑战。
健司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理智几乎要被这连番的打击和少女看似无辜的诛心之言冲垮。
他脱口而出，试图搬出更有分量的人物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可、可是……就连明哉伯父生前，也一直强调……”
话音未落，健司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明哉伯父”这四个字一出，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原本低声交谈的成员噤若寒蝉，就连一直看戏的隆介，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惧和幸灾乐祸。
琉璃眉头微皱，她基本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明哉。
雪绘明哉。总裁大人的第三个儿子。
一个在雪绘家内部，几乎被抹去的禁忌名字。
他的死因众说纷纭，但所有流传的版本，都隐隐指向了与总裁大人当年某个决断有关。那是这位铁腕家主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一个不容触碰的伤疤。
健司……他竟然在此时，此地，提起了这个名字！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恐，或怜悯，或漠然，都聚焦在了脸色煞白、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的健司身上。
总裁大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银质刀叉，刀叉碰撞瓷盘，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棱般刺向健司，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明哉……”
“你刚才……提到了明哉？”
“用他……来为你的计划……作保？”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健司的心上。
健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总、总裁大人！我、我失言！我罪该万死！我……”
他语无伦次，除了重复的求饶，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
然而，总裁大人没有再看地上的健司一眼。
他只是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对着侍立一旁的管家淡淡吩咐：
“让他下去，好好‘反省’。”
“从此剥夺‘雪绘’之名，并撤走雪绘家对他的一切投资。”
“是，总裁大人。”
管家躬身领命，立刻有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的健司架了起来，拖出了大厅。
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健司最后绝望的呜咽。